151獬狱◇
◎进了獬狱,必好好疼爱她◎
褚策勉强接了王令,冷面霜眉问:“什麽意思?”语气极为不善。明知城门守备许多双眼睛看着,他却不给王真留面子。
王真不敢介意。
虽说他已是掌印大监,王宫红人,风光无限,国相岳翀也让他几分薄面。却仍未有胆在触怒褚策的情形下,当其面拿腔拿调。
因人前簇拥的虚荣,还没有腐蚀掉王真的直觉——他怕褚策。
甚至他知道,不单是他,在侍奉褚铭这几年里,曾有好些个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逐步年迈的大王,对这锐意凶猛的儿子的恐惧,以及费劲心思掩藏,还掩不住的忌惮。
君父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奴婢。
宣读王令时,王真尚面色庄重,双手递出王令後,立即换上和蔼笑颜。
“君侯,这是允阳历来规制,将在外,留妻与子,免其後顾之忧,以示王恩。”
褚策冷笑,不愿听这冠冕堂皇。就是把明玉扣下来牵制他罢了,算是允阳王的老惯例了。
往日不曾扣留,是明玉身份尚未暴露,只是他身边一个妾。而今,她已是上了族谱的妻,又是柳家嫡女,身份敏感,与上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褚铭盯紧她,将她控制在阳城,意料之中。
但褚策担心的是,这里头还有没有别的事。便试探问道:“谢氏与二子在阳城留守,柳娘子惯随我征战,以往都是这样,此次怎麽不同?”
王真微微一笑,明白褚策想打探什麽。
是,这里头有其他事,但王真不说。若嘴一松说了,恐怕今日就要城门喋血,肃陵侯会强扭柳夫人,扬长而去。
但褚策刚那番话,也叫王真忽地想起,哦对,这肃陵侯还有一个夫人,就是那谢家爱花钱又生不出仔的败家女子,以及两个小妇生的儿子。
可在大王眼中,他们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明玉。先不说在男人心里的分量,就说大王亲自将明玉析了一遍後,竟也心叹这是个了不得的女人。
出身丶头脑丶为人丶毅力,无一不佳,似没有弱点。明明是个美人却乖巧勤快,明明金枝玉叶却生活朴素,和善待人。
这样的女人,褚策当然爱得死去活来,可立场不一,态度也就不一。
在大王看来,明玉所图远大,方取直道向前。再想,一个儿子就够让他心颤,放出去就如放猛虎下山般,再把这儿媳妇带在身边,不就让他如虎添翼?
到时谁还管得住这小夫妻俩?一个有兵,一个有皇家血脉,还都脑子好使,情比金坚。若被窝里合计着翻脸,挥师回阳城掀了他的王位可怎好?
于是做了最稳妥的两件事:一扣留明玉,用强也要把这对小夫妻拆开,二不准国北增援,限制褚策手上兵力。
王真自领会大王意思,对着褚策之问,从容又谦谨一笑。
“瞧君侯说的。柳夫人已今非昔比。昨日大王还念呢,往日不知柳夫人身世,叫她受了不少委屈,现如今断然不可再受。何况,亲家长公主还住在阳城,若晓得她那独养的女儿,还要上前线伺候,必会责骂大王严苛寡恩,苛待儿媳。”
“也是奴私下多嘴,君侯也是,沙场艰险,男儿都难受其苦。柳夫人那般尊贵娘子,见识过就好了,再去,君侯不心疼?”
褚策看他皮笑肉不笑模样,便知问不出多馀话来。大王是铁了心要扣住明玉,再缠磨也没有意义。又有些话需嘱咐明玉。对王真道:
“她送我至刘县,送到了,即日返回。”
王真无奈苦笑:“奴自知道君侯与夫人鹣鲽情深,可奴收到的王令,是柳夫人不得出阳城。还望君侯宽宥体谅奴,不要为难奴。”
却忍不住给褚策交了个底,侧首低声道:“君侯担心什麽,怕不是小瞧自己威武。有你在,谁敢真难为柳夫人呢。哪怕大王。”
言毕速速撤开,与褚策对视一眼。褚策领会,不再与他多说,上去车里与明玉话别。
他刚跳入车里还没说话,明玉就扑进他怀里,显是听得了与王真的对话,不愿和他分开。
外头人声嘈杂,两人却寂静无声地相拥着,明玉抓紧他衣襟,除了眷恋不舍,还含一份紧张。
褚策轻抚她肩膀,闻到她发间的香气,先镇定下来。压低声,提快语速道:“乖,时候不多,我捡紧要的与你说。”
“你一定记住,国北战事,与你画布防图一事无关,你万不可揽过上身。之後无论何种情形,谁问你,你都不要承认你做过那件事。”
“但这事蹊跷得很。”明玉插言。
“是蹊跷,可水深水浅暂不请楚,我不在家,你不要逞能独自应付。若有人问,你随机应变先拖着,拖到我回来,再与老七算笔清楚帐。”
“好。”明玉应他。
褚策温和一笑,看她神色有些慌乱,亲了亲她额头安慰。
“你就在家好生养着,读书弹琴,裁些新衣裳,添点时兴的首饰。不要操心。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怎麽样。大王还指着我卖命,断不敢因这些没有影的事拿你开刀。”
“再者,”褚策贴着明玉耳朵道:“我昨夜已叫人清理了那当铺。也早就给你定好了撤离的退路,真到危急时,安平会护你走。”
明玉讶异擡头。知道有些权贵为防仇家,会提前布好撤退通道,但那都是家主自己留用,未料褚策竟给她筹谋好。
一时眼眶红了,更加不舍得他。心里那纷乱而不祥的感觉也更甚,撒起脾气来。
“不,三哥,我不要你走。我不知道为何,这次我不要你离开我。”
她极少在大事上使小性儿的,这般反常,是两人直觉都不大对。若能一起应对倒好,却又被强行拆开。心肝肺腑都似被掏出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