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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衣带诏 ◇（第2页）

若单是长公主来借兵，其实好对付。强硬点的，直接说不借，温柔点的，虚与委蛇，磨得她耐心没了，自然就算了。

可衣带诏是个实物，是天子写的盖了玉玺的密诏。有了这密诏，诸侯可带兵入京，後头发生什麽事，便不可控了。

但同时也需知道，天子定是陷入十分危急，强敌环伺的情形下才写这密诏，搅进那浑水里，都不晓得有没有命吃後头的果实。

褚铭一时非常纠结。

“臣。。。臣。。。”他跪在地上，满头是汗，臣了半天，臣不出来一句话。

没错，他曾护送天子入京。可那是情形与现在全不一样。

昔日那九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天子，是景帝亲生儿子，名正言顺。地方诸侯都还慑于景帝馀威，夹着尾巴做人，不似现在虎视眈眈。京中还有一干老臣镇着局面，何丶廖丶柳都掀不起波澜。

那时他勤王，就是捡现成的功劳。

现在，风险与诱惑并存。或者直白来说，风险更大。

又是要护送过继的宗室子入京，又是要与何诚打战，与廖昱攻心，又赶上这秋冬时节，蛮族频频犯边。

褚铭想想都头疼。

他已经不想女人的事了。还了衣带诏，紧紧把手缩回袖子里。朝铜匣子磕了个头，站起来与长公主诉苦，攀亲家。

“如月，我的亲家母，我的姑奶奶。”褚铭举袖擦了头上的汗，扯长公主坐下。

“你这是在做什麽？拿着这要命的东西到处跑，是不怕惹事麽？你好好实诚告诉我，除了我，你还给别人看了这东西没？”

要一个人晕头转向，最好就是话说得极快。褚铭知道。他见如月摇一摇头，心喜，立刻往下一顿说。

“还好没有。我与你说，这事就在这里打住。你往後哪儿也别去，就在允阳跟你女儿生活。我这就把琼苑让出来专给你住，你缺什麽少什麽，告诉王真或你女儿，保准都给你照办。。。”

“你什麽意思？是不打算上京勤王？”长公主还是反应过来，惊异问他。

“我倒是想。”褚铭垂头叹息。

“可今时不同往日，你不当家不知当家的难处。褚氏代代守江北丶御外侮，每年秋冬都需集兵力在国北，抵御西厥和呼伦十六部进犯。你这时要我调兵去上京，与何诚相抗，我哪里来的兵马？”

长公主插言道：“三儿手上难道没有兵马？”

褚铭正要说这个，苦笑一声。

“有啊。可他手上的人，都在布防国北。且过些日子，他也要去。”

长公主明显愣了愣。

她没想到，褚策贵为王子，还需冲锋陷阵，就像她也没想过，明玉如此受宠，在前线还需鞍前马後跟随着，洗衣热饭，补衣服清创口，彻夜处理文书。

她们这些上京的天潢贵胄，着实里真实的战争，真实的底层生活太远了。

可这时，褚铭也算看明白。如月对她女儿没什麽感情，却不知为什麽，对这便宜女婿老三，反而有些亲切，索性一鼓作气地说。

“西厥是你前亲家，如今败了，冒出一个新人叫什麽格桑可汗。呼伦不用说，廖家打不过，还是我三儿去削了老族长的首，也自此结下世仇。现今是每年冬天都要来犯，三儿为此劳神伤身。年纪轻轻的，留了一身伤。你要是不信，去问问你女儿，看看是不是这样。”

“我不怨谁，如月。我奉天子守国门，自是无怨无悔。可如月，你要不要替你自己想想，替你女儿想想，替你那年年在外头挣命的女婿想想。这危机时分，哪能拔军去上京啊，去了，国北便是冻骨一片。”

“国北，也是大齐的子民，如月，你不在意吗？”

如月自是在意的。

就好像她觉得，如果不是困于女儿身，她理应接过景帝的成就，做出一番大业一样。她那些哥哥，一没有她正统，二不如她聪明，三不似她有家国之责任感。

便是这种责任感，让她没说出话，不留神间，让褚铭给跑了。

她自想去拦他，可是他才是允阳大王，谁能拦得住？只得在夜里慢慢思索：褚铭的话到底有没有理，三儿是否帮得上忙，以及国北情势是不是这般严峻。

夜里帘幔涌动，不知哪里来的风。

三儿和明玉怕她不适应北边的冷，给她提前烧了地龙。

明玉又怕她干，在熏笼上头加许多自酿的香露，慢慢蒸发。湿润里又增添馨甜，感受甚好。

只那夜里，忽然热得紧。

唤晚春，晚春没应。长公主只得自行解衣，往熏笼盘子上加水。

却在这时，脖间一道冰凉袭来。

她缓缓回过头去，见到一个黑衣的男人。刀尖直抵她脖子。

她不认识，挣扎不过，索性笑问：“壮士，你是允阳王的人麽？”

“不是。”黑衣人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