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改口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你以後有何打算?顶好是不要在这里养马,易容潜居此处不是长久之计。”
这话一出,敏木尔从床沿上腾地起身,抓起明玉的手,眼中殷殷发亮。
“定然不会一直在这里养马,我找到了你,就有了无比信心,要带你回家。往後过怎麽样的生活,我们再作计议。”
他手掌滚烫,鼻息也急促。明玉对着他这般热忱,突然吞吐起来,眼中闪过一丝阴翳。敏木尔见状,蹲下身温柔说道:“你不必多想,你这几年的经历都是身不由己,我既是你的夫君,自己懦弱无能,才让你受了这麽多苦,我怎会再因这些事怪罪你?”
听得“夫君”二字,明玉似是被雷电击中一般,脑中一震,心里想的是褚策的模样,泛起无限的恐惧与酸涩——
大齐再民风奔放,伦理纲常总是要遵循。只要敏木尔活着,她便是他的妻子。不怕褚策权势滔天,强留明玉也是夺人之妻,理亏得很。如此一来,若是闹大,三人都脸上无光,若是敏木尔再坚持不放,闹到上京知晓,褚策也只能认命归还。
而这时,又听得敏木尔切切说道:“那位肃陵侯我见过,确实英雄气概。但是玉儿,我实有私心,想求回我离散的妻子,这不算过分。我听说那肃陵侯也并非不讲情由的人,心胸十分宽广,我亮明身份,去求一求他,想必他会成全我们。”
“不可!”明玉脱口而出,断然阻止,“你绝不可贸然去找谁,中原这些人心机深沉,不是你想的那麽简单,你贸然去找,只会陷入险境。”
明玉其实此时已心乱如麻,许多事自己也没有想透,口里却劝慰敏木尔不要莽撞。擡眼见天色已晚,忽而心里升起一阵不安,想快些回去。便耐心对敏木尔说:“阿哥,我不好久留,以免被人发现,给我俩招祸。我今日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至于以後的事,我们慢慢商议。”
敏木尔虽说不舍,亦知明玉说的是实话,便默然让她走了。
*
待明玉回到帐前,远远瞧见宝镜立在外头,一见自己就小跑过来,喘着大气低声道:“夫人可算回来了。君侯在帐里,正找你你呢。”
明玉惊诧道:“不是今夜打猎吗?怎麽回来了?”
宝镜摇头:“不知,就是突然回来,韩将军裴将军都没带,只带了安总管和几个卫军。回来就问你去哪了,我照你嘱咐的,说你出门遛马了。方才君侯又问一遍,我说出来找找,就让文瑜在里面挡着呢。”
明玉本就心虚,这时听得褚策突然回到,多少有些慌张。进到帐里,见文瑜垂手站在一角,脸色发青,一见明玉,像是得了救星般,慌忙屈身行礼便跑了出去。明玉不知何故,更是紧张,朝里间试探问一句:“三哥与文瑜怎麽了?”
褚策正更完衣,换了一件石青宽袖常服阔步走出,一边说道:“我不喜那丫头,不大磊落的样子。你找个机会打发她走吧。”
明玉细瞧他神色,与寻常无异,便知是虚惊一场,他不知敏木尔一事。便笑道:“你是厌恶她伯父,迁怒于她。一个年轻孤女,还能捣鼓什麽大事。她是到阳城觉得不安全,所以一惊一乍,往後我不要她在你跟前就好。”
褚策点头,坐定喝了几盅茶,等明玉梳洗完毕,二人坐在桌边说起了秋狝大典上褚萧失仪之事。
“褚萧心胸狭隘,此时肯定不会轻易过去,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不要被他暗算到。”明玉揉了揉褚策肩膀,又问,“但你今日早回,不是为了回来与我说这件事吧。”
“自然不是,父王找我。”褚策笑答,但褚铭找他何事他却未细说,只是突然大力将明玉揽到膝间,在她耳边热烈地低声说道:“不知为何,我今晚就特别想回来,特别想和你一起。”
明玉轻轻嗯一声,随他扑灭了灯。但那月光还是渗了进来,雪亮。她索性把头埋进褚策颈窝里,便昏黑什麽也看不见了。又听得褚策粗声道:“卿卿,金弓是我的,猎物是我的,好马也是我的,允阳也是我的。但我的就是你的,你要什麽我都给你挣,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明玉两眼一热,咬牙流下泪来。心里却是越来越明*净了——
也许她流着她母亲那风流放荡的血液,又也许她流着她祖母那精明冷酷的血液,但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她做出选择。
“三哥——”她轻柔丶连绵不绝地唤道。
帐房外,两个兵丁打扮的人,一个眼睛殷红,望着毡帐的後窗,似是要恨出血来,另一个冷笑对他耳语:“你看清楚了吗,那就是个贱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