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里一股难言的冲动,驱使着她问了出来:“若是纪王谋反呢?”
杨皇後的声音发颤,已经跪在床榻边。
皇帝从未和人谈论过他驾崩後的事宜,不由轻笑了一下:“纪王他没有这个心思的。”
他扫了一眼仍跪地不起的皇後,面色微沉,目光冷了下来,开口道:“若有那日,该怎麽办就怎麽办。”
皇後仍是不安。纪王妃的父亲名声极好,叶家亦是大家族。而他一向亲厚的妹妹,更是有个出身将门武勋世家的驸马,驸马还和成国公府关系匪浅。。。。。。
她缓缓问道:“纪王若反,永嘉该如何处置?”
皇帝平平淡淡道:“若真有你担忧的那一日,暗地里给永嘉一个体面。”
话音刚落,皇後便霍然擡头。
她确实彻彻底底放下心来了,皇帝没有改立的意思。纪王若敢犯上作乱,造反罪该如何处置便如何。他的胞妹也会被斩草除根,不会令其生出为兄长复仇的心思动摇河山。
可身後的冷汗,已令中衣湿透。
“臣妾明白了。”
帝後二人,再没有什麽可说的了。外殿香雾袅袅,内殿阒静一片。
沉默许久,皇帝道:“朕乏了。”
杨皇後起身告退,心中又是惆怅又是尘埃落定的释然。
皇帝闭上眼睛,屏风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皇帝听到动静一惊,睁眼看到是脸色阴沉得可以滴水的谢照。
果然是不再年轻了,他都忘记屏风後还有个人了。原本是想三言两语打发走来人後,再将谢照唤出来恩赏什麽的。
皇帝有些不自在道:“朕不过是宽慰皇後,驸马不必多想。”
暖煦的帝皇寝宫中,谢照却觉得全身发冷。
他是真的明白了。
为何芙蓉金枝玉叶堂堂公主,会恐慌到寻求他一个臣子的庇护。
在她的梦里,所说的纪王大错莫非便是谋反?
他没有再想下去,冷笑了一声,为这凉薄的皇室亲情。
谢照的目光凝在皇帝的脸上,一字一句道:“永嘉会一直会活得很体面的。”
皇帝应了一声,道:“你也退下。”
谢照却是没走,几步走到了皇帝面前,微微俯身看着略显苍老的中年帝王,道:“陛下适才命臣讲述事情经过,臣已经说过,是公主苦苦哀求臣去救驾的,不然臣一定会先送公主回行宫。”
“你何意?你以功相挟?”皇帝咳嗽了一声。
“臣不敢,臣只是想说公主对您一片至忠至孝至心。陛下,芙蓉是您亲生女儿,您如此随意决定她的生死,实在令人齿冷。”谢照冷冷道。
皇帝怒道:“朕说的是,若是纪王谋反,才会一并赐死芙蓉!”
他脑中却忽地闪过,过五岁生辰的芙蓉爬到他的膝盖上搂住他的脖子,大声道:“父皇,儿臣今日五岁了!”
皇帝的目光锐利起来,问:“你如此忧心在意,难不成他们二人真有不轨之意?”
“绝无,”谢照坦坦荡荡道,“臣要陛下赐臣一道圣旨。”
他话锋一转,皇帝愈发疾言厉色,呵斥道:“你是在威胁朕了?”
还从没有人,胆敢逼他下一道圣旨。即使他知道谢照所求的是什麽。
“臣不敢。”
皇帝冷哼道:“朕看你很敢。”
谢照点点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臣是不愿,并非不敢。”
他摸了摸腰间,他并未佩神龙卫的那把刀,已在昨夜和熊的搏斗里卷刃了。只是皇帝凝神一看,他衣袍里绝对有武器。
谢照坦然道:“来得匆忙,忘记卸下刀刃了,臣日後不敢了。”
二人对视片刻,一个隐含打量,一个虽在言语上示弱却是目光冷峻。
“陛下,请吧。”
。。。。。。
一桩香後,迎着初初升起的朝阳,天光明净,谢照手臂挟着一个青色的长条匣子,大步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