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月应下,又悄声道:“奴婢瞧侯爷应该是说了梅夫人几句,表姑娘人已经挪出去了,似是养在了梅夫人一处宅院里。”
永嘉道:“哎!那你就替我多对母亲说几句软话吧。”
她又问:“大嫂现在如何了?”
“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在聊呢,奴婢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麽。”榴月回话道。
她点点头,不再管此事。
不知过了多久,永嘉快看完了,杏月来报:“公主,驸马求见。”
永嘉诧异地扬了扬眉,重复了一遍:“求见?”
他居然还懂要先让婢女来问问她的意思,真是稀奇。永嘉干脆道:“和他说不见。”
她想了想又道:“和他说以後他住外间,不愿意就滚。”
杏月委婉地将公主的意思传达给驸马,觑着驸马面无表情的脸,将“滚”改成了“走”。
片刻後,她捧着一封信交给了公主。杏月道:“公主,驸马说您不想见他的话便请您早些歇息,他在回京路上将他要路上查到的事都记录了下来,让您得空一定要看看。”
永嘉摸了一下厚度,道:“好。”
她拆开了信笺,装作浑不在意道:“他人呢?”
“驸马在外间收拾。”
永嘉立刻道:“不准你们去伺候他,让他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干去。”
杏月笑道:“奴婢几个跟着公主过惯了好日子,您真让我们去洒扫,奴婢怕是也做不来。”
她忍俊不禁,在灯下看起谢照所谓的记录。
谢照一贯的风格便是平铺直叙,她一边看一边琢磨,他在路上写这个做什麽呢?是料想到了她不会当面听他说,还是打算日後留存用,或者是呈给父皇?
她想不出答案,仔细地读起来。
外间却一直有动静传来,永嘉擡头皱了皱眉。
在一旁侍立的婢女会意地去看是什麽情况了,没一会儿便回来回禀道:“公主,驸马在亲自刷外间净房的浴桶。”
她放下信,哑然失笑。她随口道:“真是闲得慌,在外走了一个月也不嫌累——”
永嘉停住了话头,敛了敛神色道:“随他去吧。”
他的记录,是从抓到了两个名叫金萱玉萱的婢女开始写的,足足写了二十张信纸。永嘉一字一句读完,让蒲月来给她揉揉酸涩的肩颈。
永嘉敲了敲手指。
鸿胪寺卿的夫人任氏,她记得见过几回,是个皮肤白皙脸庞圆润的中年妇人,其他的倒没什麽特殊的了。鸿胪寺在本朝一向忙碌,因着在京城游学的外族王子公主就有十馀位,街上亦是有许多高鼻深目包头蒙脸的胡人,每年节庆祭典也都有不少使团进京观礼道贺。
而金萱玉萱虽然一口咬定,并无故意哄骗引诱她人的意图,但谢照在攸州却查到了不少事情。
雁过留痕,人所做过的事情必然会有人记得,或是留有馀音。
一年前,哥哥让祖籍在攸州的安乐侯帮忙查过自称从攸州而来的木峰木棉兄妹。或许是安乐侯没有亲自去的缘故,一丝信息都没有查到。
她记得她当时很沮丧,但也觉得寻常。毕竟木峰或许不是真名,那从攸州而来也极有可能不是真的。
不过谢照并没有从名姓入手。
他直接带人四处寻访,是否见过木峰木棉画像这对夫妻的子女。
她忍不住弯弯嘴角,通常父母和子女都能生的很像,谢照将木氏兄妹扯成夫妻找子女,其实是想找年幼时的木氏兄妹。毕竟他们长大些便来了京城。
多日寻访,终于有个老妇人说虽然年纪对不上,但在十几年见过这个容貌的。
可谢照要的就是年龄对不上。
仔细打听後,才知本地大户任氏曾经办过一个孤慈院,收养了十几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其中有一对兄妹,便很像画像上的人。
老妇人曾经在里面做过烧火婆子,还当这对兄妹的父母来寻他们了,惋惜道早就没有踪迹了。
谢照虽然没亲自干过这种更适合大理寺来做的活,但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了。他刚进神龙卫时,听几个年长的上峰略略说过替陛下做私密探查的事,和几个下属在攸州四处不引人查暗中打探了一番。
他写,里面只有木峰木棉的身世来历不详,里面其他孤儿多半能追溯到父母亲或是已经在攸州立业成家,过上了普通百姓的生活。
永嘉重看了一遍,虽然谢照没有写明,但他显然怀疑任氏办孤慈院的目的,就是给这两个孩子一个身份。
不无可能。
或者说,他的猜想极有可能是对的。
谢照留了人在攸州盯着任家的一举一动,又记录了任家的发家史。任氏是本朝立国後才发家的,先是种黄芪赚了一笔银子,最後渐渐成为方圆几十里最大的药材商。
二十六年前,任家的大姑娘嫁给了来攸州下面县上做官的宋世明。宋世明家贫,又是鳏夫,能娶一个富家的姑娘,也不介意她出身商户了。後来宋世明官运亨通,任家亦是帮衬了不少活动的银子。
永嘉心中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木氏兄妹不会是任氏在婚前和别人生的孩子吧?
她算了算年纪,发现对不上。她拍了拍额头,笑话自己定是话本传奇看多了。
如此说来,任氏便是最有嫌疑的人了。
永嘉想想宝惠告诉她的消息,烦躁地发现她是在别的地方花费了太多精力。她就不该相信一个能蠢到听到有催情香就立刻想给自己用的人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