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渭道:“当驸马也有不好的,我靠你的关系进禁军,还有人私下里说你吃软饭,我是没本事还是怎的?要是你没当驸马,别人最多说说我,一群人说着看不起靠女人的,其实都他妈是嫉妒。要是让他们有个尚公主的机会,早跪下去舔公主脚边的泥了。”
他注意到谢照神色愈发低落,意识到自己可能扯到了公主惹到他了,连忙道歉。他在军营里,已经算是说话文雅了,更难听的如过江之鲫。
“我嘴上没把门儿的,你别放在心上。”
谢照只是提醒道:“不要议论皇室。”
他心底苦涩,甚至起了一种自厌的心绪,十分看不起自己。民间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公主下嫁给他,又不图他的吃穿,他送她那样的生辰礼物,她都没有生气,反而高高兴兴的。
她不过是想让他保护她和她的家人,他就气恼了。
谢照茫然地坐在月色下,想着京城里的公主。
她为何如此害怕自己做的梦,为何不告诉陛下?
他连日来都没有睡好过,一心都是靠尽快查清真相好回京城去跪求公主的念头在撑着。但又生出一种惶恐的担忧来,若是他回京後,发现公主已经不在谢府了怎麽办?
她是公主,和离了也会有一群容貌学识出衆的青年男人抢着当她的驸马。比如那个王润,就还没有娶亲。
谢照又一次懊悔起自己的蠢。公主骂得对,他确实为人粗鲁。若不是有她的预知梦,他和那些做梦给公主□□边泥的人没什麽区别。
他怎麽能接二连三犯蠢,在听到她和薛柔对话後干的事情就没有一件对的。。。。。。
起初,他恨极了燕芙蓉欺骗他的感情。
可他这几日渐渐想明白了,若不是他有点用处,公主都不稀罕骗他。
“别在外面待太久,今夜大家换班尽量都睡饱。”周渭喊住了路过的两个下属,又嘱咐了一通需得防止有人来劫走和防止驿馆走水。
“叔衡,你确定明日我们就继续啓程去攸州?”他说完,又问身边静坐的谢照。
谢照点头,道:“去。”
他必须查清楚了,他不奢求公主听完他的条陈就会原谅他。但为公主做事,已经成了一件习惯,他希望她能再也不受任何人的刺杀暗害。
在最初成婚时,他还鄙夷过自己没两日就熟练地伺候公主穿鞋喝水。但他知道,他一直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想要的心甘情愿,他早就是了。
*
从看完方淳雪後,永嘉的心中便生出一种奇妙的平静。
先前她过于不安,过于害怕会重蹈覆辙,才一直做出和前世大相径庭以至于她现在分辨不出是否正确的事。
何必一直自苦呢?至少她的重生已经免去了前世京郊的一场瘟疫,她也有把握这辈子方淳雪不会死。
她从前喜欢做的事情,自重生後就几乎没做过。
想通後,她便开始常常去请表姐和几个从前说得上话的郡主小姐,几人或是一道办办诗会,或是聚在一起制香做花露,清闲怡然。她也邀请过几次二嫂虞韵和她一起傍晚出发去跑马,晚上便宿在她的别院里。
她还请了几回女先儿来谢府,婆媳妯娌聚在一起,听听外边新的故事。
白日里做的事情够了,夜里加上安神香,便可以一夜无梦好眠。
这日,早晨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迎面吹来的风,都裹挟着被雨吹落的蔷薇香气,清新可爱。永嘉醒转後,便想着去看看方淳雪。正要出门时,纪王府送来了请帖。
自从和燕锦楼大吵一架後,永嘉便再也没有登过纪王府的门。燕锦楼来谢府找她,她也避而不见。
叶少栀来看过她几次,永嘉是如常接待的。
只是纪王府送来的请帖,她都当做没看见的。
如此反常,上回她入宫时已经被贵妃问过了。再不去,恐怕就要引起宫里猜疑了。
她有些烦躁地放下请帖,吩咐备车。
纪王府的规制比她的公主府大,府内的湖种满了重重叠叠的莲花,随风微微摆动。王府的下人早已经备好了一条小船,邀请公主上船。
永嘉叹了口气,猜哥哥多半是想用兄妹两幼时一起在宫里划船还被惩罚的事唤起她几分情肠。
当日解释完後,她的护卫一番细致隐秘打探也确认了二人确实没有做什麽。可她的心里依旧有了一道裂痕和对哥哥的迁怒。
一月未见,永嘉冷淡地对燕锦楼点了个头。
她上了船。湖边柳树枝繁叶茂,蓊蓊郁郁,宛若一条连绵的遮阳绿幕。燕锦楼在船头划船,永嘉和叶少栀坐在一起,轻声絮语。
燕锦楼不满道:“你们说大声一些。”
“别理他。”永嘉淡淡道。
叶少栀微微一笑,不知为何,永嘉今日一见到她就觉得她兴致不高,现下更是觉得她的笑意勉强。
她佯装无意地凑近了和叶少栀说话,才发觉她今日眼下的脂粉格外厚重,似乎是哭过。
永嘉装作什麽都没有发现,过了一会儿就喊热,回院子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