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擡擡下颌,淡淡道:“和离书很难写吗?”
燕锦楼吃惊地张开嘴,看着面色冷硬的永嘉。他早就觉得妹妹长大了,但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妹妹,远比他想的要坚强。
“我原本是想进宫和父皇说的,不过麽,”永嘉讥讽一笑,“我和你们不同,还是愿意把话说清楚的。”
燕锦楼立刻道:“以後绝不会再瞒着你什麽了。”
她不置可否,兄妹两沉默了片刻。燕锦楼道:“好了,别生气了,这回都是哥哥的错,是我胡闹害得你生气。等驸马回来,你也用鞭子抽他一回。”
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提着嗓子吵架後的疲惫扑面而来,永嘉怔怔地在想,谢照回来後,她要怎麽办呢?
他真奇怪,对她如此凶狠,又愿意为他们兄妹的事情奔走。
可感情的事,并不是做了一件恶事後,补上一件好事就能解决的。
她没有再说什麽,默默起身走了,燕锦楼紧随其後。
叶少栀坐在隔着一道走廊的小厅内,隐约听清楚几句。她没有问什麽,笑着邀请永嘉去她房里坐坐。
未等永嘉想好说辞婉拒,便有个管事嬷嬷进来回话,礼部的王大人已经等候王妃许久了。
少栀有几分懊恼,道:“哎呀,竟然把他给忘了。他早上便来了,我竟然忘记见他了。”
燕锦楼满不在乎道:“没事,让他等着,先不急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王大人?永嘉默默念了一遍,笑着告辞了。
凭着前世的记忆,永嘉知道登门纪王府的官员一般在哪里等候吃茶。她循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去,果然见一个小小的花厅内,有个青衣男子端坐其中。
王润怎麽会来纪王府?
她心头疑惑,正踌躇要不要进去问一声,王润已经看到了她。
“臣参见公主。”
“王大人免礼。”
她有些後悔自己的冲动,但还是好奇问道:“王大人为何会来?”
“王妃的母亲需要迁坟回故土,臣来将礼部拟定的流程送与王妃。”王润温声道。
闻言,她更是惊讶了。
王润竟然在做这种跑腿的活计,怎麽会?前世王润忙活的是什麽,她具体的不甚了解,可绝不是这种微末小吏该做的。
他似乎是收了她的牵连,永嘉闭了闭眼,鼻尖酸涩。她移开视线,缓了缓玩笑道:“王大人在这里坐了这麽久,竟然丝毫不饿吗?”
顺着公主的视线看过去,是四盘没人动过的糕点。王润枯坐一个上午,自然饿极了。
他有些窘迫,还是坦诚道:“公主见谅,臣一向不爱吃甜的。”
是了,以王润的性格不会对王府下人提什麽要求。可是,他怎麽会不喜欢吃甜的糕点呢?
她不事庖厨,但很喜欢吃母妃做的新藕粉糖糕,也只会学了这麽一样东西。前世她唯一给王润做过的便是这种甜丝丝的糕点,他吃了一盘。她一直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很喜欢,每年莲藕最新鲜的时候都会做。
仔细回想,他似乎平时极少吃放了糖的点心。
她从前对他留意的太少了。
永嘉顿时觉得心里十分难受。
王润愕然地看着永嘉公主,不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是怎麽了。只觉公主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古怪,仿佛在笑,又非常地哀伤。
他轻声唤道:“公主?”
永嘉默默地注视着他。王润的神情茫然又有些无助,似乎是在想该对她说什麽。她抿了抿唇,心乱如麻。
片刻,她回过神来。
永嘉淡淡道:“没什麽,王大人忙吧。”
走时,她迎面撞上了来请王润过去和王妃商议的仆妇。她顿了顿脚步,还是吩咐他们给王润送点饭食,才离了纪王府。
香车辚辚而行,去时的满腔怒火,转而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纷乱无比。
蒲月小声道:“公主,咱们还进宫吗?”
“不去了。”她疲惫地靠在软枕上。
几人立刻明白过来,驸马并没有犯下对不住公主的大错。蒲月仍是十分不高兴道:“公主就是性子太好了,驸马连日不回府,都没有打发人回来说一声。”
永嘉淡淡道:“以後不要再提他了。”
槐月大胆问道:“那您昨日写的给陛下请求允许和离的奏折呢?”
她转转眼珠,道:“先留着吧,暂时不呈上去了。”
永嘉闭上眼睛,思绪越飘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