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略有些惊讶,压低了声量道:“什麽事?叔衡你不妨告诉我,我替你掌掌眼。”
他说不出口。他知道成国公是发自内心地在关切他,可他没那个脸告诉任何人,他被人哄了近两年,若不是一场偷听,还和傻子似的乐在其中。
她的那些秘密,他也不能和人说。
谢照认真道了谢,没有说什麽。
成国公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出门巡视去了。
谢照的一腔怒火被昨夜突如其来的瓢泼暴雨浸透,脑子都不清醒起来。在喝了风寒药又补眠後,他终于灵台清明几分。
他低头认错什麽?
但他也不需要她假惺惺的道歉,他今後绝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待她,她若是要和离就离,要休夫就休,他别无二话。
头脑一灵醒,精神恢复几分,他的心中便仍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他折断了一支笔,突然想到一个地方,立刻赶去。
谢照没等到下值的时辰,左右也差不多了,立刻拍马向白云寺而去。
此地不接待男客,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去过,便走了条狭窄的野道。等找到女眷住的厢房时,已经是天色初初擦黑。他隐蔽身形藏在一棵大树上,找到了宝惠郡主所住的地方,悄无声息地跃窗而入。
屋内坐着两个姑娘,正在用饭。
谢照提刀,开门见山问其中一个:“你有没有和永嘉公主说过,你想去你家里别院後的树林玩?”
二女直到听到他说话,才发觉有人进来了。宝惠惊叫一声,看着架在脖子边的刀柄。幸好幸好,他还没有抽刀。
她看清楚是谢照,想喊他的名字又不敢,又是害怕又有几分高兴。
谢照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宝惠放下手里紧握着的筷子,道:“没有啊,你问这个做什麽?”
一旁的翡翠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边,提醒道:“郡主,您仔细想想。”
“真的没有!”宝惠嘟囔道,“我和她说这个做什麽?我和她又不熟悉,逢年过节见几次面罢了,她从来没有找我私下说过话,谁都知道她最要好的就是贵妃的侄女。”
谢照冷冷收回刀,抛下一句:“我来过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宝惠惊讶地看着他一闪就不见了,道:“他刚才脸色真差!真凶啊!”
翡翠劝道:“您还是和永嘉公主说一声吧,驸马问的莫名其妙的。”
“别别别!永嘉堂姐看着温温柔柔的,实际上妒忌不容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和她说了,她指不定又怪罪到我头上!”宝惠不假思索道。
看着犹豫的翡翠,宝惠恼道:“翡翠!你现在是我的人,我不准你告诉公主!”
二女商议时,谢照已经下了山。山月不知心底事,皓色千里,澄辉挥洒。
宝惠郡主没有和她说过什麽要去树林玩的话。
她当时假装脚扭了,根本不是想和他亲近——
是她梦到了宝惠掉进坑里,怕自己也步其後尘,才让他扶着她。
当时的心情,他至今都还记得,令人飘飘然。
想明白了这点,谢照怒火愈炽。
他不想回府,也不想去成国公府借宿,免得被成国公或是萧陟询问究竟发生了什麽。
有家不能回,谢照漫无目的地在京城骑马闲逛。街上华灯初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不断。
突然听见有人含糊不清喊他:“谢叔叔!”
他垂眼一看,是秦绪和儿子站在路边向他招手,七岁的男童嘴里还含着一块糖。
自从秦绩畏罪自杀後,曾经贵极一时的永安侯府便倒了。没了侯爵爵位,秦老爷给几个儿子分了家。如今秦绪便是带着儿子在离神龙卫不远不近的巷子里买了一座小院子居住。
谢照下马,摸了摸男童的头。他想托秦绪帮他告假五日,又想到自己如今无处可去,索性便提出借住在了秦绪家中。
秦绪的儿子还未取大名,只有个小名叫寿哥。他看着谢叔叔又没生病,一个大男人成日里就是躺着发愣,觉得古怪极了。
寿哥自小便被秦绪教育,为人在世需得上进,不可虚度光阴。他喊谢叔叔教他舞刀,他都是心不在焉的。寿哥有点看不下去了,如此过了四日,他忍不住和下值回来的父亲说了谢叔叔的坏话。
“谢叔叔,我爹叫你明日和我们一起去仙泉寺!”寿哥被亲爹说了几句,迫不及待跑到谢照的房里,大声宣布道。
谢照道:“我不想去。”
“明天早上我来叫你!”寿哥仍是大声道,“叔叔,我说你没有生病不能躺着,我爹说你可能是心里生病了,让你去仙泉寺找大师看看就好了!”
谢照不置可否。
翌日,他被扑到他床上的寿哥叫醒,颇有几分无奈地随他们去了仙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