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了。
照片中有两个人,距离远且暮色深,在做什麽并看不清,甚至连人脸都难以分辨。
但衡止很清楚,照片里的人就是他和段谦杨。
“什麽意思。”衡止胃里一紧,僵硬地看向温其枫。
“谈着呢。”
温其枫语气出奇平静,下压的尾音表示,这不是一个问句。
衡止眨了眨眼,没从舅舅的脸上看出任何态度,于是他故作轻松地笑笑,撒谎了。
“什麽啊,谈恋爱?没有的事。”
“少装。”温其枫一击破了他的幻想,“之前不说是组里太忙了,懒得跟你们浪费时间,你当我看不出来?多明显啊,要不是情绪跟後面那些戏不冲突,我都想把你从摄像机里揪出来,让你好好看看自己的眼神有多……”
他卡了壳,硬是把後文憋了回去,改口道:“你的表演一贯来没有表演痕迹,别人只觉得你是入了戏演技好,但我门儿清得很。”
衡止紧张地干吞下空气,“舅舅……”
温其枫夺走他手里的照片,端详一番,忽然叹了口气,“小止,你别演个戏把自己搭进去了。”
“不是。”衡止小声说,“不是因为演戏,是……很早就这样了。”
温其枫沉默了。
房间里空调嗬嗬作响,似乎也没完全盖住夏日的暑气。
衡止低着头,指甲在膝盖上印了好几个十字,温其枫看了他良久,慢慢地问:“真的喜欢,不是因为新鲜感?”
衡止的手指顿了一下,点点头。
温其枫又是一串叹气。
衡止赶紧擡了头,“舅舅,你不会反对吧?不可能吧,你不是最支持自由的吗,恋爱自由创作自由,谁反对同性恋你都不会反对的。”
说到後来,他的话音已经染上了焦急。
“小止,男女不是问题,我很支持你恋爱自由。”
温其枫在他旁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同性之间的感情没有法律制约,这条路会走得很艰难,很多时候,两个人必须牵涉利害关系,相互制衡,关系才能牢靠。”
“舅舅。”衡止长呼一口气,笑容发自心底的轻松,“我们可以靠纯粹的感情走下去的。”
从纯粹的肉体关系,到有肉欲的情感关系。
成年人的世界利益当道,衡止清楚,但他想试试在不纯粹的开始下,与段谦杨纯纯粹粹地谈一场感情。
温其枫这时候应该还是想再说点儿劝阻的话,但看见衡止的笑容,突然就不愿开口了。
他无奈地说:“总之你自己留心,尤其杀青之後记得避嫌,除了後面宣传期,其馀时间保持距离,别让媒体拍到了——行了,跟你哥回去吧,你妈念叨你很久了。”
“知道啦。”衡止心情大好,像拥有了许多砝码,天平另一边压在脚底,人都要飘起来了。
“我明天要回来赶杀青宴,温导,记得给我这个男主角留位置。”
末了,他又折返回来,拿走了温其枫手里的照片,“照片我拿走了,拍得还挺好的。”
衡止及时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这一路气氛堪称诡异,事实上,兄弟俩之间只有架吵,没有话说。
衡止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相当不熟,两人年龄差了十三岁,衡止被接回家时衡廷已经去了美国,除了过年那几天,压根见不着面。
衡止觉得奇怪,刚回衡家那两年,衡廷看他跟杀母仇人似的,见面不给个白眼就不痛快,结果忽然有一天转了性,开始把他当空气,好像他身上有病毒,躲得远远的。
也是在近两年,两人才从完全无话可说变成了有架可吵。
衡廷觉得衡止只会瞎胡闹,衡止觉得衡廷是个死脑筋,相当讨人厌。
从机场回家的车上,衡廷就坐在旁边,衡止馀光瞥见他在看自己,不得不靠手机缓解尴尬。
微博的新内容已经被刷透了,衡止百般煎熬,终于在新一次下滑後,手机里冒出了某营销号刚发的博文。
衡止看着上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