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止猛地回头,激烈的反应牵扯到了後背的伤,他的气焰刚燃起,便在一刹那熄了个彻底。
似是觉得羞耻,他连忙咬住下唇,强撑体面地瞪着段谦杨。
“怎麽?要面子啊。”段谦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那就改啊,状态不好就努力找,觉得演技有缺陷就认真学,我从来不觉得你脑子笨,只要想演,肯定能演得很好。”
“我不需要你觉得。”衡止冷漠道。
“我知道你会突然不服气是因为我,我懂这种被长辈挂在嘴边比较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段谦杨停了停,又说:“我没办法用自己的观念要求你,但是衡止,你不比谁差,在我心里你很优秀,不要为了一时的挫败就否定自己。”
但我的天分不如你是个事实。
衡止心酸地想。
“你觉得挨打被我看见了丢脸,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我向你道歉。”段谦杨说。
他走到柜前熟练地拿出药膏,想了想,回过头望着衡止,“可我本意只是不忍心看你继续挨打,没有想过要看你难堪。”
“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衡止:“哦。”
“……”段谦杨耐下性子走回床前,抱臂看着他,“你想怎麽样呢。”
“我想你出去,你会答应吗?”衡止眯起眼睛,话音不再尖锐。
他终究是在段谦杨的软硬兼施中败下阵来。
段谦杨用无声拒绝了这个问题。
“这样吧。”他在床沿边坐下,径自打开了伤药,“认真上药的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想应该会让你的心里好受些。”
“不用,我不想听。”
衡止生硬地回绝,心口不一地趴了回去,表情仍是臭的,“快点,好了就出去。”
段谦杨手上动作一顿,无声地笑了,“真的不听吗,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提出来的。”
“真的不用。”衡止心乱如麻地说,“等你什麽时候不用下决心了,再告诉我吧。”
衡止有心结,段谦杨说理式的剖白不足以让它们解开,在面对段谦杨时他仍旧变扭,自我纠结後,他索性尽量避免与人碰面。
好在养伤的这两天段谦杨戏份重,收工时都过了正点,被刻意避着也没察觉出异常。
衡止不是一个善妒的人,他绞尽脑汁也没明白,这股想要与段谦杨一争高下的劲究竟源自哪里,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切问题只要找到方友的状态就可以解决。
可越是焦急,他就越找不到,哪怕独自对着镜头彻夜练习。
第四天,衡止去了片场。
身上的伤经几天上药後,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他站在温其枫身後的视野盲区,心不在焉地听着助理在耳边念叨,视线一直停留在监视器里段谦杨的脸上。
这场戏与开机那天跨度很大,发生在主角们感情变质了之後,吴岩为了帮方友讨回父亲借出去的外债,不得已只身进入他不熟悉的场子。
昔日拒人千里的男生跪在酒厅冰凉的地砖上,面对从瞧不起的那类人,他竟也能佯装顺从,低声下气地一遍遍说着讨好的话。
而这些方友都不会知道。
段谦杨那张脸出现在屏幕里时,比真实所见更具故事性的感染力。
天花板上的五彩灯光洒在他的脸上,表露出来的奉承情绪有着倔强倨傲的底色,亦真亦假。
电影荧幕会让演员细微的表情变动一览无馀,衡止觉得,这张脸不论放在多大的荧幕里,都完全能够撑得住。
衡止甚至觉得,如果让段谦杨一人分饰两角,方友骨子里的逆来顺受,他也能演得比自己好。
拍摄仍在进行中,没等温其枫表态,衡止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片场。
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条肯定能过。
“小止,以後真要天天请下午茶啊。”助理跟在他身後,一步三回头,“程姐说,这事儿你向导演道个歉就行了,全剧组那麽多人,没必要破费的,本来也没拿什麽片酬。”
“买。”衡止淡淡地说,“不缺这点钱,走我自己的账。”
助理有些犹豫地问:“那咱什麽时候开工啊,我看明天的通告单上还是没有……”
衡止停下脚步,双手插兜地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拍摄现场,室内温度不低,他却缩起了脖子。
“很快就会的。”他说。
今天没有夜戏,段谦杨收工时刚过饭点,他在纠结堂食还是外带的时候,收到了衡止发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