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老蒲一声惨呼,连声咳嗽,伸手去掰,姚飞一直不松手,侧首对身後两个看呆的男女喝道:“你们先走!”
“没想到,我这个堂弟这麽凶!”姚宏柱坐在凳子上,心有馀悸,他跟姚飞没多少交情,仅剩的几个幼年记忆都是争抢打架。这两天看姚飞待他们挺客气,刚想得寸进尺再弄点好处,刚才来了这麽一出,他的小心思就被吓回去了。
他比姚飞大两岁,爹妈双全,以前自认比这个堂弟强多了。可这回来了城里,看人家兄妹两人一人一间房,住得宽敞,比乡下三兄弟一铺炕可舒服多了。这堂弟生在四九城,还接了早死叔叔的班,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可强多了,他心里头不免发酸。
堂弟招待还算热情,他趁机提了不少要求,要去□□丶长城,要去看升旗逛故宫,堂弟专门请了一天假,陪着他们东跑西颠,还去四九城最热闹的大街上逛了逛,就是兜里没钱,什麽也没买。想跟堂弟要吧,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好张口。
偏偏这个黄盼娣也不中用,她要是能迷住姚飞,撒个娇要去吃羊肉烤鸭的,自己不是也能跟着沾光麽。
“你真是没用!”姚宏柱不屑地瞪着缩在另一边凳子上的黄盼娣:“我告诉你,要是姚飞看不上你,回去的路费我们家可不给你出!”
来的路费和路上的干粮都是姚家准备的,可婚事不成,那就别想再占便宜了!其实,姚宏柱也想过跟黄盼娣把来时的路费要回来,可黄家出了名的穷,黄盼娣身上肯定一分钱没有,上厕所买纸还是跟姚飞要的钱,他就是跟她提,她也拿不出来!
真是倒霉,他奶怎麽就挑中这麽个不出挑的!
黄盼娣垂着头,她心里头更急!
她虽然叫盼娣,其实家里不缺弟弟,她是老大,下头一连串四个弟弟,两个妹妹,孩子多养不起,前两年还夭折了两个,家里头穷的叮当响,爹妈不愿意她早出嫁,想多留她两年在家干活照顾弟妹,一拖再拖她今年都24了,村里和她一样大的姑娘都当娘了,实在不好拖了,就想找个殷实人家多收点彩礼,好给二弟三弟娶媳妇。
姚家这门婚事是姚奶奶做主的,就是看中她能干顾家,自家爹妈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姚家父子都重情义,往老家汇钱二十年谁不知道啊!要是能有个这样的城里女婿,将来肯定能拉拔自家儿子。进城之前,他们再三叮嘱,要是婚事能成,彩礼都可以少要点!
姚飞是城里人,人家当过兵,还有正式工作,家里房子这麽宽敞,人也正派,她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这两天姚飞根本就没跟她单独说过一句话,想也知道,人家没那个意思,看不上她。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你就不能主动点?”姚宏柱看姚飞还没回来,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黄盼娣:“你好歹也是个周正的大姑娘,不比别人少什麽,怎麽就连我堂弟这麽个愣头青都拿不下来?我可告诉你,他说明天就送咱们回去,你要是不抓住机会,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黄盼娣低头不语,姚宏柱看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道:“霸王硬上弓,懂不懂?”
“不懂!”姚跃突然从门外跳进来,笑嘻嘻地问:“啥霸王啊?”
姚宏柱挥挥手,不耐烦地叱责:“怎麽哪哪都有你?小屁孩还敢听墙角,要是在我们乡下,早就大耳刮子扇你了,去去去!”
他可烦这个小堂妹了,以前没见过不知道,世上怎麽有这麽任性霸道的女娃儿?
明明自己占一个房间,连和人一块睡一铺炕都不愿意,硬是逼着她哥去借了一张床安置黄盼娣,看她那德行,连住她房间都不高兴呢!
家里活更是一点不干,做饭都是堂弟动手,这个妹妹算是完蛋了,白养。
姚跃冲着後头的姚飞哼哼两声,蹦跶着回了自己房间,她可不担心姚飞被算计,都亲耳听见了,要是还不知道防备,那也太瞧不起人了。
虽然这个亲哥心眼实在,对亲戚家人傻了点,但对于外人可没那麽好说话。
刚才在大门口她可看见了,老蒲被姚飞按着翻不了身,就连小蒲来了也三两下被按倒叠做一堆,直到两人道歉服软,连上回破坏她家院子厨房的事儿都翻出来赔了不是,姚飞才松了手。
晚上这顿是按照送客的规矩准备的饺子。
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半斤,一共有差不离三十个,分了四盘。
饺子是在国营饭店买的生饺子自己回家煮的,这边说的半斤饺子,跟六十年後卖的速冻饺子不是一回事,速冻饺子是按照净含量来算的,连皮带馅儿都算上,一斤一般是二十五到三十个左右,现在饭店卖的所谓一斤,是指一斤饺子皮包的饺子,大概六十个左右。
姚跃估计姚飞是没钱了,所以只买了半斤,松松散散装了四盘。
黄盼娣的眼睛从饺子上挪都挪不开,可吃得很克制,每吃一个就擡头看看别人,那样子又想吃又怕别人笑话。
姚宏柱那是甩着腮帮子猛干,一手筷子一手蒜,就算被烫得吐气伸舌也不愿意放慢半点,他那盘八个饺子没两分钟就塞进了肚子里。
他眼睛叽里咕噜盯着其他三人的盘子来回看,抱怨道:“这也没吃饱啊,这麽点够谁吃?”
没人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