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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往生（第1页）

第108章往生

人们未曾见过鬼窟近乎被撕碎的场面，屠棂火映红人面尸骨和数不清的鬼影。

零落的蛇鳞与逆十三躯体上被冲击下来的骸骨碎片，像是漫天飞雪，迎着那股风暴前行的人都感受到了寒冷。

任其也彻底震撼，他不让部里的人踏入鬼窟，就是因为他知道其中会有多凶险，可今日一见，还是觉得和平日里的日常任务不属于同一量级。

张升又得护着人，又不放心只身应战的逆十三。他说不出滋味，这场邪神之争总要有个输赢，可他不希望有一人赢，也不希望哪一方输。

赢的要成为邪神，输了则挫骨扬灰。

两百年前的阴阳街里，张升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目睹逆十三失控，他总想着会有办法控制住这人的心魔，有恒心有毅力，耐心点总能成功。

可现在，他的後辈们也同样看着比当年更残酷和血腥的厮杀……

他要的轮回，要的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为了看到这些的。

马黎有着更强的杀意，经历过冥渊浸泡，他的身体早已不怕屠棂火，一心接纳邪神赐予的力量。

他一掌将逆十三按在烈火中，听到那人口中难得传来痛苦的嘶鸣，他笑了：“逆十三，你已经打不过我了，你在人间存留的时间太久，恐怕连自己真正属于哪都不记得了吧。看看你身後的人丶冥界使徒丶还有怨念深重又找不到往生的恶灵，结果，你一样也没有保护好。”

“不对，我和你谈什麽保护……你自私丶自负，全然不把我师父的生死放在眼里。他消失的那十年，我心里早就想杀你一百遍丶一千遍！最深最重的诅咒，哪怕耗尽我所有的精血，也要诅咒你去死！永世不得现身！……”

这时，一声斥责穿透了黑雾，冥翎穿越过层层祟气，身上全是屠棂火燎灼下来的伤痕。

她开口：“路遥，别人不信，你是不是应该信我。”

“谁在说话！滚开！——”

马黎根本不去想逆十三为何不对他下死手，反而在这里强撑，是力量悬殊还是逆十三在博取同情他不管，他满心都是将逆十三身体里最重要的脊椎骨碾碎。

只要那里的神识消失，对方就再也不能与他竞争邪神。

冥翎：“当年我在冥界见到了你师父，他一心求死是为了能不违背人间与冥界的规定，将我主人从屠棂火里带出来。你因此记恨他，我能理解……但你可知道，人一旦踏入了冥界，之前的种种，通过我的眼睛丶任何一个冥界使徒的眼睛，都能够看到。”

马黎丧失理智，对曾经来人间游玩与他关系不错的冥界使徒，态度也很强硬。

“滚，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我保证不了待会儿也将你消杀。”

冥翎声音急促：“你师父已经死过一次了！……就在鬼窟里，是我主人用轮回咒将他救回来。这咒一旦施下，张升不得不去救，就像是相思线缠绕着的两人，一世纠缠了结便会再有一世……”

“什……什麽。”

死过一次了。

师父？

马黎浑身凉意入骨，不敢去想当时回来面带笑容的师父，竟然在鬼窟中死了一次。

“胡说，我不信！我师父怎麽可能死……除了被逆十三害死的，我师父那麽厉害……从未有过失手……他……”

马黎逐渐在回忆中，对自己丧失了信心。

他回想起张升的身子，即使靠近暖炉也会手脚冰凉，眼下总染上淡淡的青雾，记忆力和法力也大不如从前，唯有带着逆十三的时候，张升似乎才会选择单独进入鬼域。

逆十三愣了下，他不明白冥翎怎麽在此时提这件事。

“你和他多说什麽，放肆。我一日是你主人，你就得听我的。”

冥翎看着逆十三周身祟气被不断吸收，眼看着存放神识的那根骨也要被碾断，她止不住地痛哭：“主人……你就不能说实话吗，为何不告诉他！你就是为了救张升，才遭到轮回咒反噬，再也成为不了邪神的吗……”

马黎声音沙哑，他暗中操控着无染，克制着逆十三的法力，再坚持不久就能一击斩碎逆十三的神骨。

可他被张升从未提及过的鬼窟遭遇给影响了心绪，旁人多说什麽，他肯定不信。可逆十三只身前来又不认真与他打，肯定藏着秘密。

马黎扼住逆十三的喉咙，吸收完祟气後，对方无处可逃：“说清楚！我师父为什麽死过一次了……我亲眼看着你下的鬼窟，还说不是你干的。”

逆十三擡起头，眼底阴鹜至深：“我不甘心被你这麽个小结巴所杀，幼稚至极，愚蠢至深。但我爱你师父，是不争的事实。杀我爱之人的邪神，你居然要做他的容器，你才是张升养出来的畜生。”

他们这次相互的坦白，像是恍如隔世。

那时还在道观里，路遥年纪尚小的时候，逆十三也顺着张升的话不再找这小子麻烦。他也不觉得结巴丶内向有什麽，反而觉得暗恋自己师父又不敢说出口的小鬼头挺让人觉得好玩的。

有些时候遇到山下的人故意捉弄路遥，他也会偷偷帮一帮，毕竟这小鬼若是被弄哭了，张升又得费劲抱着哄着。

“我本不愿意留在人间，身为崎鸾我没有选择。你说被欺负是因为不够强大，我能理解，你遇到麻烦哭哭鼻子来找你师父，他就会心无旁骛帮你解决了。”

逆十三知道张升其实在努力教路遥很多东西，包括亲人离世要如何面对死亡，不惧怕灾祸，不卑不亢。只是有的人，生来就要比其他人顽强一些。

“你浸泡冥渊潭水，就以为自己无坚不摧，成为邪神，就会被万人忌惮……在我看来是没有苦头硬找苦吃。”逆十三睨了眼马黎藏着的无染，“别再拿别人家的东西了，说他排行榜上最强是故意骗你的，它对我没用，那些祟气是我自愿给你的。”

“为什麽。”马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挫败感，他不得不去思考，自己为之效力的邪神，却是杀害他师父的仇家。

那他做的如此多的努力，是被利用了吗……

“我不想和你说那麽多废话，你听着，路遥。这些年我在人间生活的时间，比我在冥界度日如年的每一天都要开心，即便是被消杀，我也不想回到祂手掌心里。但邪神忌惮世人心里有了另一尊神，所以不会放过驱鬼师的榜尖，在确保张升安然无事之前，我不能任凭你剥除我的神骨。”

“那你要怎麽做。”

“我要……”

……

流云重叠，亮起血色。

张升听到很多人同时发出惊叫，任其也警惕地施展阵法，将所有人包裹在相对安全的区域内。

鬼窟的范围逐渐扩大，他一擡眼，便看到了一直蔓延向天际的天空倒影——那里有2008年的廖城，两年後的望城，以及五年後的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