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屿又向他凑近些,目光贪婪地扫过张纪港紧闭着的双眼——睫毛似蒲扇般局促得煽动,双手不知何时,攥成拳头竖在身前。
“不喜欢吗?”
崔屿收回手,有冷风灌入,距离拉开。
他听到对方自言自语道:“……抱歉。”
指骨分明,无声无息抚过发梢,替他揉平那几根不听话的碎发。
母亲的鼾声如雷,医生说那是她鼻息肉的构造有缺陷,吸入空气後自然而然发出的,不好治。
他想,母亲应该听不到动静。
张纪港在被子里蛄蛹半圈,小心谨慎地转过身。
一擡头便对上崔屿略带惊异的眸子。
他双臂伸长拽住崔屿,敛眸轻语:“……太奇怪了。”
“……我想要个解释。”
崔屿留下一滴血痣後,凭空消失。而他的记忆是连续的,不会出错。
那萦绕在自己身边幽蓝色冥火有热度,能触摸到,久久不散,直至恶鬼被焚烧成黑雾升腾。
而後,崔屿又出现在帐篷外,双臂抱于胸前,笑着看向他。
外头暴风骤雨,听得人心惶惶。
张纪港攥住崔屿的衣袖,再次重复着问:“给我个解释……你是谁,你知道那些是什麽东西吗……为什麽我能看到……”
可那人不作回答,而是挑起他的下颚,狠狠堵住,像是要将他揉进怀里。
怀揣惊错不安的情绪,张纪港身体僵硬地躺在崔屿身旁,脑袋里一团浆糊。
“死变态……又来?”
张纪港想套用法律条例中关于故意触摸丶亲吻对方脸部的行为属于性骚扰的那条,奈何来源于妇女权益保护,他是个大小夥。
一直平躺到午夜四点,枕下那刚买没几天的小灵通突然颤动。
单人床很挤,张纪港几乎靠在崔屿肩上接听。
是他姑妈打来的,语气平淡:“你爷爷快不行了,在市立医院,你来一趟吧,他要见你。”
“啊?……”张纪港颦眉,他本就不喜欢家里这些亲戚,张家里养出来的都是些情感淡漠的小人,只有划分财産时才会想起团聚二字。
可,这片废墟周围的原住民都搬去新区住高楼,哪还有司机夜里三四点往这荒凉地里跑单。
他还想说些什麽,电话就被挂断。
“崔屿,你先回家……”
“我送你过去。”
张纪港蒙怔不已,怎麽送?
“你叫了家里司机?”
崔屿摇摇头,穿好衣服後从墙角取来把断了两根铁丝支架的黑伞冲上马路,然後定格凝着他:“走吧。”
大路上并无人迹,老树在暴雨洗刷下偃旗息鼓,崔屿为他撑着伞,两人的身影被昏黄光线拉长。
“嘀嘀——嘀嘀嗒嘀嗒———”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传来,车牌号为XS484848的黑色大衆车以缓慢的速度靠近,停下,然後车窗摇下。
谁这麽损色,车牌号死爸死爸死爸!
里面坐着一位墨绿胡子的老头儿,朝他们吹了声口哨。
“十三,找着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