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死没死?
张纪港心里憋着火冲过去,朝着张泯的左脸挥去一拳,结果是空的。
他暴怒,吼道:“人渣!变成鬼也不能揍你!”
最可笑的是,化成鬼的张泯看到儿子挥来拳头还下意识地躲开,本就脆弱歪斜的脖子直接断掉,啪叽一声,砸到地上。
换做别人,早就被这荒谬恐怖的场景吓昏过去。
张纪港胆子不算大,他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
一无头女鬼伸出残缺不全的手死命抓住他裤腿,张纪港心烦意乱地踹开,却不料皮肉连接处腐烂不堪,断手飞出去几米远。
他之所以能看出那是女鬼,主要还是那两团巨波在眼前荡着,从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轻咳声,默默咬紧後槽牙,瞥了崔屿一眼:“非礼勿视。”
接着,不忍直视侧过脸向女鬼道:“不好意思,我得处理些私事,要不……让一下?”
女鬼戾气不算深重,配合得挪开位置,散发浓重腥臭味的断颈从张纪港眼前晃过,然後又乖巧地去摸寻自己弄丢的那只手。
张泯的头颅仰视着儿子,估计也觉得视角清奇,谁让做父亲的,不能随便给儿子低头。
于是,他的身体在黑雾驱使下缓缓移动,双手捧起自己的头往脖子上一插。
完美接上。
张纪港只觉得头皮发麻,目睹这怪异画面久了,还以为自己出现了糟糕的精神状况,分不清虚拟与现实。
崔屿冷冷地盯着,翻开潮湿的土壤,意外钻出的那些蠕动爬行的怪东西。
他神色平静,将张纪港拉向自己那侧,咬破指尖,用血在他眼角轻点下。
那些东西立刻四散开来,发出惊恐的嘶吼声。
而驱散它们的,是围绕在张纪港周身丶来自崔屿身上的亮蓝色火焰。
张纪港被如同幻象的场景惊到,揉揉眼睛,此时视线里只剩下一个人。
崔屿不知去向,可是令人安心的声音还在。
“纪港,去和你父亲说说话吧。”
张纪港双手抱臂,冷厌地盯着男人,心想总算人鬼间的账号对接上了,他心中有快要满溢的怨气无处释放!
“我死了,是吗?”张泯眼神里透露着一丝哀怨。
张纪港嗤笑道:“你有什麽可难受的,四十几年活成这样,浪费社会资源。我不是送你去墓地了吗,你来这干嘛,找我?”
“你出生时,我和你妈都觉得是奇迹……有记忆时,我是爱你的,一直都爱你,儿子。”
张泯抽噎道:“我不知道怎麽了……上一秒还在家里看新闻,下一秒,就到了赌场里,输光了口袋里所有的钱。是酒精侵入大脑,还是我本就这样。就这麽死了,还是躲不过一死……”
忽的,一道闪雷劈过。
细微的雨点落下,接着愈发密集,直到张纪港浑身湿透,凝眸站在雨里。
张泯向後退了几步,眼角的黑痣像是从乌云缝隙里滴落的泥点,刺眼得很。
可鬼是想不明白这麽复杂的事的。
于是张泯转身离去,真的化为一缕黑雾。
*
惊魂未定,回到帐篷内的张纪港辗转反侧。
简易床很小,张纪港穿着条迷彩条纹短裤,白背心还有烂了几处。
但若是脱了那层寒酸布料,他无法遮羞。
他与崔屿挤在一张床上,感觉那人鼻息从背後扑来,就像用看不见的鹅毛棒拨动神经,暖煦煦的汇聚在胸膛,心跳也像漏了一拍。
睡也睡不着,心绪烦乱。
“你耳朵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