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身而过的人,脸大多数不记得了。
“……纪港,那个是不是你同学?”
穿着孝衣,张纪港实在不想与崔屿打招呼,更对两人在红墙边上明显越界的行为感到怅然。
崔屿一身黑西装,略显成熟的打扮套在那比同龄人高大纤长许多的身体上,却毫不违和。
学霸的语文很好,写作常常满分,逻辑准确,智商颇高。
可崔屿那句“早就想这麽干”让张纪港浮想联翩,早?有多早?
被言谈举止得体丶从不粗俗失态的学霸强吻,这让他当场溃不成军,用力推开对方撒腿就跑。
“阿姨您好,我叫崔屿,是纪港的朋友。”
张纪港抿唇不语,瞥了眼母亲。
段娟娟的印象里,儿子没一个朋友。
但她还是露出久违的笑意,抹去眼角的泪痕,忍着啜泣声说:“好……崔屿,麻烦你陪陪我儿子,他性子孤僻什麽事都不爱说出来,心里苦也不说,难过也不说……”
“我开心死了。”张纪港趁没人的时候偏头冒出句。
崔屿轻笑道:“我想亲你。”
张纪港翻了个白眼,翻到顶,整个眼眶没有一丝沉色。
当葬礼流程结束,张纪港才看到爷爷走过来,脸色像被煤炭熏过似的焦黑。
这老头上梁不正下梁歪,年轻时在乡下做知青,结过婚也有过孩子,结果拍拍屁股走了,来到廖城找了现在的老婆,一口气生下六个孩子。
张泯是最小也是最不争气的那个。
果然投胎是门学问,张纪港承认自己缺乏经验,失策失策!
“纪港今年高三了?”他爷爷张儒佞问。
他对着老东西敷衍地说:“嗯,明年高四。”
张儒佞清楚孙子对自己心里憋着怨,怪他没教育好子女,小儿子还没下葬,其他兄弟姐妹就嚷着拿回请宾客的那份钱。
可他这几年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夜间都会被血痰卡醒,哪还有工夫育儿?
“准备考哪所大学?”
张纪港想说关你屁事,家里蹲!活了十八年就没见过你热心肠问问他们母子二人。
按照张纪港原本的打算,辍学打工,只因上大学的费用一年好几万,还有生活费和其他开支,母亲哪里承担得起。
可崔屿态度强硬:“你退学我也退,还退吗!”
不敢退了。
周围都是衣冠楚楚的知识分子,母亲也在场,他只能坦言说实话:“A大。”
张儒佞的四层眼皮轻擡,问:“公安大学?”
“是。”
一家子都是小城市里道貌岸然的法官,他腻了,想去当警察,遇到作恶的嫌犯就套上铁铐,带回局子里好生教训一番!
老头看了眼旁侧挽着孙子手臂的高大男生,嘴角微颤,移开视线接着问:“你妈……能给你凑够学费吗?”
“能啊,这不是赔了十万吗?而且等你死了,也能分给我一点。”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张儒佞咧着嘴笑:“行,分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