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81章“这下,你总算得偿所愿……
蒋兆明一向不是爱摆架子爱说话的人,一上饭桌,就让大家各自起筷吃饭了。
因为大女婿难得来一趟的缘故,就分走他大半交谈的火力;另一边的蒋太太和蒋心文则要看着锐锐,不让他挑食,还得在他忍不住上蹿下跳的时候按住他。
反倒是蒋牧城和白瑾璎的分工最为松快,只需要偶尔隔着圆桌和对面的蒋家母女闲谈两句,吃个八分饱,再喝一碗鲜鲜热热的鱼汤,还有工夫在桌子底下顽拍手心的小游戏。
白瑾璎容易紧张又易受惊吓,在这种考验反应力的游戏上无疑要慢上一拍;蒋牧城倒是会让她一下,但让得也很有限,实在是白瑾璎战战兢兢地盯牢了自己的手,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要往后缩,还时不时怯生生抬眼看他的样子,有一种让人心软的可怜可爱。
结果也就可想而知,哪怕蒋牧城是收着顽的,白瑾璎还是输多赢少。
二人偷偷地玩闹,自以为很隐蔽,奈何蒋牧城是第一次带女孩回家来,且带的还是白瑾璎,这就不能不让长辈们多分出一点慈爱的关注;何况他们旁若无人做游戏的样子,伴随着脸上笑容神态的变化,本身也够引人注目了。
譬如这一局照例是白瑾璎输,蒋牧城的手很轻地拍到了她的手背,说是拍,倒不如说是按更为妥当。
白瑾璎鼓了鼓脸颊,像是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蒋太太就开口了,教训蒋牧城道:“阿璎是女孩子,你就不能让着她一点吗?”
白瑾璎惊觉自己开小差被抓了个正着,下意识就要把手抽回去,硬是被蒋牧城捉住了攥在手心里,又摇撼了两下,笑着问她:“你要我让你吗?”
他在家里大概也少有这样情意缱绻的样子,一下就把蒋太太逗笑了,满脸趣味地对着儿子打量起来,连蒋先生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蒋心文则一连“哎哟”了两声,故意对旁边传菜的女佣人道:“快,快把甜汤端上来,要不是满桌子没瞧见,我还当我已经喝了一大碗了呢!”
在这一桌和乐融融的气氛里,蒋太太笑说:“真看不出,爱情是会让人变样的,这话,我现在很相信了。”
又问白瑾璎道:“你们平常爱做什么?牧城这个人,有时候怪无趣的吧?”但她态度格外的亲和,那意思像是说:我这个儿子,纵然古板又无趣,也请你多多担待,可不要半道上丢开不要了。
只是还不等白瑾璎回答,蒋心文倒先抢着道:“我知道,人家两个,还爱一起捐款哩!”
拿餐巾拭着嘴角,笑道:“你们不相信吗?我可是有凭证的。”说着,由座位上站起来,一个漂亮的转身,就翩翩然地跑出客厅上楼去了。不一会儿,又由二楼翩翩然地回来,手里多了一张报纸。
蒋心文将那页报纸展开了,指着其中一块小小的感谢文,对蒋太太道:“您瞧这上头写的,‘某小学得以继续经办,为家境贫困之学子行教育之天职,盖因于外交部教育部举办的学术交流会上获捐助款多笔,其中,以蒋先生、白小姐捐款尤多,特此鸣谢二位,襄助我校渡过难关。”
蒋心文带了狡黠的微笑,望着蒋牧城道:“本来么,天底下姓蒋姓白的人何其之多,未必就是咱们家这两个。不过我又一瞧,这教育部举办的交流会,不就是咱们老二先前硬挤出时间也要去参加的活动吗?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对于受捐款方会特意登报感谢,蒋牧城倒是没有想到,但这感谢文将他与白瑾璎并排写在一处,言辞又很朴实诚恳,那就不令人讨厌。
他见不得自己姐姐得意洋洋很洞悉他的样子,存心要杀她的锐气,淡淡道:“想不到你看报纸这样细致,连犄角旮旯里的小启事也不放过,真了不起。”
但对上蒋太太满是趣味的眼神时,脸上到底流露出一点高兴,说:“阿璎心软,而且那办学的负责人,看着也很诚心。”
这一番回答,也不知打动了蒋太太心里的哪一处,她格外的高兴起来,还隐隐带着几分期盼,于是众人谈着谈着,就谈到了蒋牧城和白瑾璎的婚期。蒋太太说:“牧城属虎,我恍惚记得明年不宜结婚,不如再等一年?”
蒋心文瞅了一眼蒋牧城的脸色,揭穿道:“再等一年,他要不乐意了,横竖现在是年头,时间还很宽裕,不如就赶在今年把婚礼办了的好。”
最后还是蒋先生发话道:“只要两个孩子乐意,什么时候办婚礼都好。不过真要结婚的话,阿璎那一边,就很有必要和你大姐姐商量着一道筹备了,还有你住在国外的舅舅舅妈,也需要请回国来参加典礼。”
就算给这话题做了一个汇总陈词。
一顿饭其乐融融地吃到了晚上近九点钟,送白瑾璎走的时候,佣人们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往前凑,只留这一对小情侣去说悄悄话。
蒋牧城正要从玄关的衣架上取下女式大衣,忽听白瑾璎抚着头顶发了一句疑问:“我的帽子呢?”外头下着雪,她进屋时是戴一顶绒线软帽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取了下来,又丢在了哪里。
蒋牧城笑了一声,说:“你站着别动,我去给你找。”
他记得倒很清楚,白瑾璎进屋时并没有摘下帽子,自己在钢琴前逗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戴着那顶白色的绒线软帽,衬着她脸上的红晕,有种软绒绒的可爱;反倒是晚饭前从楼上下来时,那帽子就不见了。
于是回到二楼,果然在小花厅的沙发上找到了那顶女帽,大约是和蒋太太蒋心文喝茶聊天时觉得热了,这才摘下的。
拿了帽子折返时,又撞见了蒋兆明,也不知后者是不是特意在等着他,一见到蒋牧城,便意味深长地微笑道:“这下,你总算得偿所愿,可以高兴了。”
那是什么意思,蒋牧城似乎心知肚明,微微地一笑,并没有作答。
蒋兆明又说:“你虽然是我儿子,我也要提醒你一句。阿璎在家里也是被如珠如宝地捧在手里的,你不要得手了就不知道珍惜。”
蒋牧城望着他父亲道:“我自己求来的东西,哪一样不珍惜?”
蒋兆明对自己儿子的品性向来很信得过,本来也是白说一句,想到他在海关总署里,也曾费了大力气地求权求职,真坐到了副总长的位置,确实也不见他浮躁胡来,反倒很勤勉稳妥。想必在感情上,也能恪守这一份准则。
多的话也就不必说,蒋兆明伸手在蒋牧城的肩膀上用力按了两下,那意思似乎是:感情里不光光有甜蜜,还有一份很重的责任在的。冲他点一点头,带着很欣慰的神情走开了。
蒋牧城回到玄关时,白瑾璎仍是很乖巧地站在原地,见到他来,眼里猝然闪着亮光道:“你回来啦。”看到他手里拿的女帽,才又“啊呀”了一声,“你真找到了呀。”
因为佣人们谁也不来打扰的缘故,自己从衣架上取下蒋牧城的大衣提在手里,要替他穿上。
蒋牧城刚刚获得了父亲的肯定,如今又有爱人甜蜜体贴的照料,整个人好似浸在温水中一样舒坦,从善如流地背过身穿上后,竟又恃宠而骄似的,转过身道:“帮我系扣子。”
白瑾璎不疑有他,伸出细白的手指一颗一颗往下系,脸上的神情专注又认真。
蒋牧城凝视着她,实在压抑不住内心不断涌出的爱意似的,蓦地俯下身,在那白皙的侧脸上吻了一吻。
白瑾璎吓了一跳,刚要拉开一点距离,就听见不远处一阵得得而过的脚步声,紧跟着蒋心文调笑的声音便飘过来:“我怎么走到大门口来了,我分明是要去二楼放留声机的——啊呀,那不是我的好弟弟吗,怎么磨磨蹭蹭的,才刚穿上大衣?快把阿璎送回家去吧,有意拖延时间,这就有失风度了。”
掩着嘴嬉笑两声,赶紧跑了。
白瑾璎被罩在蒋牧城的怀里,满眼只看见他烟灰色大衣的前襟,对于蒋心文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心想,恐怕她是路过时刚好撞见了他们亲昵,有心要走开,但又忍不住来糗蒋牧城一句。
蒋牧城却不受她的调笑,反而拉着白瑾璎的手走动几步,进了玄关旁的一处电话间,又将门阖上。
这一次没有耳目叨扰,他干脆将白瑾璎抱坐到电话柜上,微微仰着头去吻她的唇。
蒋牧城的吻总是连绵不绝,辗转地吻过一次后,稍稍分开一点匀一口气,又会有下一个吻贴过来。吻到后来,白瑾璎也有些沉醉迷糊了,两手勾着他的脖子,好借一点力,以防自己瘫软下去。
直到蒋牧城结束了又一个吻,似乎心情很愉悦的样子,凑在她唇边说:“阿璎,你的手在我衬衣里。”
这才惊觉自己攀着他后颈的手不知是怎么回事,已经伸到了衣领里头,触碰着他似乎蕴藏了蓬勃力量的温热的皮肤。
白瑾璎大窘,脸上烫得几乎可以烧水了,一面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好没出息,怎么蒋牧城亲她,就可以面不改色呢?
于是轻抬了眼睫,硬着头皮说:“我、我不能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