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山上的阳光,绣帕的女人,还有靠在旁边的龙渊刀,刀鞘上的金粉在阳光下闪着光。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
郑凡的声音突然抖了,像被风吹得颤。
“有个修仙者来了小镇。”
“他不是来抢东西的,是来‘杀人’的。”
郑凡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他说小镇的‘气脉好’,要在这里设坛。可他设坛的地方,是小镇的中心,那里住着几十户人。”
“有人不愿意,他就杀,愿意也杀。”
郑凡的眼睛红了,有水从眼角流下来,不知道是泪还是雪。
“我那天去山上采草药,练刀,回来的时候,医馆已经塌了。阿荷躺在门口,身上都是伤,手里还攥着没绣完的帕子,帕子上的龙,才绣了一半。”
“她看见我,还想笑,说:‘玄哥,刀……别丢了……’然后,就没气了。”
沈夜的喉咙紧,说不出话。
他想起了自己的爹娘,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我把她和帕子埋在了山上,就在我常去练刀的地方。”郑凡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了谁。
“然后,我提着龙渊,去找那个修仙者。”
“他在小镇的中心设坛,周围都是尸体。我跟他打了一天一夜,我的左手被他的剑气削掉了一根手指。”
郑凡抬起左手,掌心对着沈夜。
沈夜知道,他早就知道郑凡的食指少一截,没问原因而已。
“但最后还是我赢了,最后一刀,我劈在了他的头上,把他的头砍了下来。”郑凡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临死前说,我会遭天谴,说他的同门不会放过我。”
“可我不在乎。”
“后来,又有修仙者来寻仇,都被我杀了。”
郑凡自顾自的说着,声音越来越沉。
“我把他们的尸体摆在了阿荷的坟旁边,让他们给阿荷赔罪。”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修仙者来小镇。”郑凡的声音淡了下来。
“这些年来,好多人都以为我死了,死在跟修仙者的打斗里。可我没死,我还活着,活在这个小镇里,守着阿荷的坟,守着这座有美好回忆的小镇。”
说完,郑凡拿起碗,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碗底朝天。
“我封了刀,是不想再杀人——我杀了太多人,手上的血,洗都洗不掉。”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拔龙渊了。”郑凡看向沈夜,眼神里有愧疚,有无奈,还有点期待。
“我教你的凌霄步,好好学,那是之前皇宫里传下来的玩意。我没教你刀法,一是因为不适合,二是怕你手里的刀,沾太多血。”
“但今天,你看见了。”郑凡的声音依旧很沉,“这世道,不是你不杀人,人就不杀你。刀快,心硬,才能活。”
沈夜走到桌边,也坐了下来。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给郑凡倒了碗酒,也给自己倒了一碗。
酒很烈,喝下去,喉咙里像烧着一团火。
“师父,你放心。”沈夜的声音很稳。
“我懂。”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屋檐上,簌簌响。
女人此时战战兢兢的端着一碗鹿肉过来,放在桌上,轻声说:“郑……郑大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郑凡拿起筷子,夹了块鹿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沈夜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鹿肉依旧很嫩,带着点药味,是师父教女人炖的,说能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