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医馆还有十五步时,女人突然停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沈夜的手上。
沈夜的手,还按在刀柄上。
刀柄上的铁环闪了一下,很亮。
女人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
不是冷的抖。
是慌。
她的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怯意,像只受惊的兔子。接着,她往后退了半步——脚步很轻,却很明显。
但也只是半步。
她咬了咬牙。
嘴唇冻得紫,咬下去的时候,几乎看不见血色。
然后,她又开始继续往前挪,一步,一步。
离医馆还有十步时,沈夜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能盖过风声。
“你是谁?”
女人又停了。
怀里的东西动了动,出一声细弱的哭腔,像只刚出生的小猫,轻轻的,却扎耳朵。
女人赶紧用手捂住布包,动作又快又轻,生怕惊着怀里的东西。
她抬头看沈夜,嘴唇哆嗦着,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像是冻僵了,又像是慌得说不出话。
“她是李屠户家的。”郑凡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靠在门框上,手里攥着那个酒葫芦,葫芦上的裂痕在雪光里很显眼。
他的眼神扫过女人,又落回沈夜身上,说道:“没事。”
女人听见郑凡的声音,像是松了口气。
她的嘴唇又动了动,这次,终于挤出了声音,带着哭腔,很哑:“郑大夫……我男人……我男人被兵抓了……我想……想求您给我点药。”
郑凡没起身,只是看着她,“要什么药?”
女人把怀里的布包掀开了一点。
露出个婴儿的脸。
小脸冻得紫,眉头皱着,呼吸很轻,像根随时会断的棉线。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点雪粒。
“是我娃。”女人的声音更哑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布包上,很快就冻成了小冰粒。
“娃烧,烧了两天了……我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人……我实在没办法了……”
“进来吧。”郑凡说。
女人松了口气,抱着孩子快步走进医馆。
沈夜跟在后面,顺手把医馆的门关住。
回到医馆,郑凡让女人把孩子放在桌子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味草药,都是晒干的,用手一捏就碎。
“把这药煮了,给娃喝一半,剩下的给她喝。”郑凡对着沈夜说道。
“煮的时候少放水,熬成浓汁。”郑凡继续嘱咐。
沈夜点头。
女人见状要跪,郑凡伸手拦住了她。
摇了摇头。
女人的眼泪又下来了,这次,是趴在地上,小声地哭,不敢哭出声,怕惊着孩子。
灶房里的火,很快就生起来了。陶罐坐在火上,水慢慢热起来,冒着细小的泡。沈夜把草药放进去,苦涩的药香,慢慢在医馆里散开。
风裹着石粒子,打在医馆门板上,沙沙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