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并非酒街,夜深无人的街上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久,才碰见这么一个灯火微弱的小酒摊在路边,两人对视一眼便坐了进去。刚倒入杯的酒被已经半醉身子都有些坐不正的许步歌推远了些:“我说了,我不喝。”“好,你不喝酒,那喝点水罢,没觉得口渴吗?”我垂着眼将我跟前这杯递给他,他皱了皱眉头应该是思考了半秒,然后一干而尽,再抬脸时两颊更红了。但其实这两杯都是酒。而我手侧已经空了的两壶酒一口都没能进我肚中,我全灌给他了。许步歌本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喝了酒反倒沉默了不少。再怎么绕着问,到现在也只说了自己不想回家,说觉得自己家人忽然都变了,以往是绝对不会如此强压自己做不心愿的事,还说他带出来的银子也不够住店了,在外游荡刚好路过楚府才跃上的院墙。问为什么,他就说可能是无聊,边想起了我而已。他也问我问题,问我为什么有些男子明明独身就很优秀,却宁愿自降尊严也要投身于情爱。我懒懒撑着脑袋又倒满一杯酒,望着杯中轻泛涟漪的酒液我无端想起许步歌的大姐,小时与父亲一起参加皇子生辰宴时,我见过。我还悄悄跟在她身后走过一段,学着他姐姐那嚣张不拘的步伐跟在后头走。后被其发现,恶狠狠地警告之后又乖乖自己跑回了父亲身边。许家的孩子为什么总如此吸引我呢?我也不解。街边摊贩老板为我新拿来的骰子在我手中被抛起数次又落回手中。抛了五次,四次都是1点只有一次是其他点数,我心里琢磨着玩骰子的手艺我到底还是没完全学精。许步歌在一旁随着骰子在空中的起落头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抛出“一”点了他就盯着骰子笑;最后那次抛出了其他点数,他一愣,抬眼看了一眼我,这一眼,让我觉得此时的他看起来聪明了好多,醉意也似乎消散了些。我以为他这是要追问我与他白日在赴欢楼比点数时有没有耍手段。可他却是忽然起了身随手捡了根甚至都不算直的树枝,枝上头还带了片未来得及枯黄的叶子。他就以树枝为剑,划破秋色夜,和着秋风在摊旁那棵蓄满枯黄叶子的大树下舞剑。似乎是想借醉意,驱散些烦恼。红色的身影在一点灯火的照映下时隐时现,我明明并未喝酒,却没能移开眼睛,他舞剑时脸上带着凌厉的笑意,眼神聚焦在树枝最末端,那眼神就像在欣赏一柄绝世好剑,斩断所有愁。莫名的,我就是觉得他此时是自由的,像是能跳脱出这个俗世所有妄图对他的束缚。突然我有一种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情感在胸膛涌动,我此时心跳动的极快,看着这样颜色炽热的他我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别看了,在他舞完剑之前,一定要想个办法把他留在身边,将这样一个人占为己有……“温御史之子温去尘你知道吗?”这是我在看完许步歌舞“剑”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京城谁人不知温去尘,”可能是刚才的一番动作让酒精更上头了些,他晃悠悠走了回来又是一杯酒下肚,动作之豪迈令我不由得挑了挑眉。可才喝罢,许步歌噗通一下就趴在了桌上,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下盖,嘴里说出的话呢喃粘稠:“我当然知道了……我父亲经常拿他说教我。说男子德行须谦谨,可以不通武,绝不能不懂礼。可他自己房内供着的那柄剑每天都要亲自擦一遍……”说罢,他忽然警惕地看向我:“我刚在你面前舞一套剑法,你就也要说教我了?”我摇头:“白日里他们都只当我们是在玩笑,现下就你我了……”我将两杯酒都移开,酒液淌出少许聚成一团在木桌上。许步歌视线追着我的手上的动作,晃了晃脑袋:“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就算是我,又哪至于拿婚事说笑。”“是啊,哪有人愿拿自己的婚事来作笑的,但若是拿族中小辈的婚事作交换呢?”许步歌怔怔:“不是的,我父亲定然是为了我好……”我手指点在放在桌上的骰子上:“当然是为了你好,你家族好了,你才能好,为了家族谋划便是为了族下所有之人谋划!”许步歌显然不喜这类话,他双手撑起有些摇晃的身子:“你在说什么?我母亲可是当朝太尉,我可是嫡子,你意思是说我家族是要拿我的婚事去拉拢他人……”一旁原本支着头犯困的老板许是被两人的话扰到,起了身换到灶台后面坐下,这一系列动作让许步歌即使醉着,也及时止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