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陌苓嘴角抽了抽。萧程锦丝毫不顾众人异样神色,甩了甩脑袋,晃晃悠悠道,“从前朕所谓见过世子,却因与世子同岁,常在父皇口中听到世子功绩。”“听闻世子武功高,骑射好,十几岁就在马背上同王叔打天下了,而朕只能在皇城与满屋书卷作伴,当真是让朕好生羡慕。”小皇帝这话随时夸赞,细品下来却实在微妙。萧云深起身,抱拳行礼,“先帝谬赞,臣幼时顽劣,不过是被父王逼着上马征战罢了。”“所以朕一直想见你,与你结为友人,把酒言欢。这也多亏燕叔下令,世子才能进京,朕才有了与世子见面的机会。”他偏头看不远处桌子上愤愤咬牙的游和欧,“和欧,你莫要不服气。你与朕都同云深相差甚远,确实应该同他学习。”“你方才所言,确实冒昧,别怪燕叔罚得很,若是父皇还在世,定是要赏你几十大板的。”游和欧嗔目切齿,横眉竖眼,从鼻孔里哼出几声,“陛下说的是。”萧程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萧云深道,“今日朕设宴,还是为了一件喜事。”楚陌苓心底的不详预感更甚。他对着一旁侍奉的李福来挥了挥手,扬声道,“福来!宣旨!”李福来俯首低眉,“是。”他尖着嗓子,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仰承皇太后慈谕——”在座的官员纷纷起身,携家眷、随侍跪了一地,除去燕南飞。“太师嫡姐燕明月,恪恭持顺,温良敦厚,美貌出众,贤淑大方,妙龄之年,朕闻之甚悦。”“今北疆王世子及京,当择贤女以配。恰燕明月待字闺中,与北疆王世子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燕氏明月许配北疆王世子为妻,及冠之日行礼,钦此——”燕南飞面无表情,神色淡淡。楚陌苓与陈默震惊抬头,未曾想到萧程锦当众宣读的圣旨竟是此事。修濡握紧了双拳,肌肉绷紧,面部都有些僵硬。贤林院弟子不明所以,还以为萧云深讨得了个什么不得了的媳妇,毕竟是皇帝亲自下旨,排场不小。王浩正要对萧云深说声恭喜,见他脸色不对,又被明事理的玉瑞一拽,将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游和欧笑的得意且嘲讽,方才脸上阴郁一扫而空。萧程锦见萧云深没什么动作,只以为他是太过激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开怀,“哈哈哈哈,世子莫不是高兴昏了头,这才忘了接旨了!”“燕姑娘是京都第一美人,身后又有太师府,与世子可谓是天作之合,朕也替世子高兴!”楚陌苓拧眉。狗屁的门当户对、天作之合。燕明月与燕南飞水火不容,又不知多少人爬过她的床榻,此番将她的名字与太师府捆在一处,分明就是羞辱。若是招人过来暗中商议,她还能理解,眼下小皇帝当着众人之面言之凿凿,不过就是在借燕南飞的手打萧云深的脸,替游和欧出方才那口气罢了。殿中众人心怀鬼胎,一声不吭,即便是燕明月的入幕之宾,此刻也只觉得嘲讽。萧云深并不接旨,唇角勾出个轻佻的笑,“陛下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竟还为臣的婚事操劳,云深实在惶恐。”萧程锦面色一僵,忽略他话里的嘲讽,碍于燕南飞在场并不敢发作。他摆着温润的架子,做出个贤明君主的模样,勉强笑道,“北疆世代忠君守国,朕一早就想给北疆些赏赐,却发现北疆不缺什么,不知送什么好。”“世子进京那日与朕一见如故,朕便想着给世子什么赏赐,与慈宁宫的母后细细商议,又求了太师许久,太师这才答应将嫡姐许配与你为妻。”“世子该好好对燕姑娘才是。”“北疆怎么不缺什么?”萧云深捏了捏手指关节,不再跪着,眉心一挑,扯过李福来手上明黄色的圣旨往远处一扔。“陛下也知北疆苦寒,给些粮给些钱不就成了,偏生要塞给我一个女人?”“女人能为北疆做什么?能吃?能穿?还是能让北疆变暖,民生安康?”萧程锦怎么也没想到萧云深一个北疆来的质子敢当面同他这般讲话,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看向一旁的燕南飞。燕南飞神情没有丝毫松动,带着不容置哆的威严,“陛下看我,还不如让地下跪着的这乌泱泱一片人先起来。”萧程锦这才反应过来,抹了把脸,“平身,众卿平身。”众官员再迟钝,此刻也知道今日之宴是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回到席位后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安静地连玉箸都不敢再拿,恍若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