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口中‘神女’我见识过,不过一手催眠术,竟得如此推崇,可笑至极。”“佛教中的‘极乐’多指西天,此人既想通往极乐,本官便大发慈悲,送他一程。”他懒懒抬眼,眸中是波澜不惊,说出的话漫不经心却不容置喙:“西天何人做主我不知晓,地府受谁推崇我亦不在意。”“但这人间,说话算数的是我。”楚陌苓冷着脸,舌尖抵在腮上顶了顶,狠狠咬住后槽牙。这个疯子。燕南飞的轿辇被人抬到。他被叶寻扶着坐上去,冷眼看底下被震慑的乌压压一片人,皱着眉一声不吭。底下的人大气不敢喘,生怕自己成了他刀下亡魂。叶寻看出了他的心思,低声问道,“太师,这些人怎么处理?”“人太多了,大理寺塞不下,也没有理由接济他们的牢饭。”燕南飞轻嗤一声,“压回各家,登记在册。来年税务司办事时,册上的人交六成,连交三年。”不少人脸色勃然大变,却又敢怒不敢言。燕南飞丢了手中的帕子,冷笑一声,“战乱平息后百姓日子太安逸,妙清这种人才打着名号有机可乘。”“本官倒要看看,没了银子,在场几位还能翻出什么浪。”有人不服,矮着气势发问,“……凭、凭什么?”燕南飞轻飘飘撇了他一眼,“凭我饶了你们的性命,没拿你们的项上人头。”“擅闯大理寺者,都是死罪。本官若是一一砍了你们的脑袋,只怕皇城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了。”他神色淡淡,说出的话叫人汗毛直竖,“不服的,让我砍了你的头,今日种种,本官既往不咎。”无人再上前,亦不敢再有异议。羽林卫的人依他所言开始行动,修濡看了楚陌苓一眼,也认同燕南飞的做法,带着贤林院的弟子过去帮衬。楚陌苓咬牙切齿。这厮这么晚才到,果然是故意的!他从让燕明月下狱那刻就算好了百姓会不满,会异动,会同拦截之人大打出手。而他就是在双方闹得最不可开交之际带人来给些惩处,理所当然的提升税务填充国库。——若是占星台所言为真,今日收的银子就都是改日运往江南的赈灾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她不再插手这边的事,任由叶寻押送垂头丧气的百姓们各自回家登记。楚陌苓回到队尾,帮着易绮罗给推搡中受伤的人上药。易绮罗对前面的事情一概不知,自顾自地照顾手上的伤患。她分了楚陌苓一个眼神,莫名其妙,“你在生什么气?”楚陌苓低着头给人包扎伤口,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咬牙切齿,“被人当棋子的感觉真是不好受。”易绮罗了然。还能是谁,不过是燕南飞又叫这小祖宗不痛快了。她拍了拍楚陌苓的肩膀,轻笑一声,“你也去耍耍他,扯平了不就算出气了?”楚陌苓神色恹恹,“我才没这么无聊。”她神游天外,心想燕南飞果然铁石心脏、精于算计,到大理寺的时间都掐得恰到好处,又杀一儆百,既达到了目的,又提高了威望,还彰显了自己的铁血手腕,叫人闻风丧胆。中间发生什么从不是燕南飞会在意的事情,他从不要经过,求的只是能达到他目的的结果。尽管他知道会骚乱,会死人,孩子会尖叫,妇人会哭喊,有人会受伤。但这都与他无关。他燕南飞就是这般冷血,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她暗自腹诽,易绮罗戳了戳她,一脸无奈地将她推开,“包个伤口还要走神,人家都疼得龇牙咧嘴了,你竟还未察觉。”处理完最后一个人的伤势,易绮罗伸了个腰,随手拽了个弟子为她拎着药箱,抬脚便走,“我累了,烂摊子你和修濡收拾吧,我要回去睡了。”“耽误人睡觉可是要天打雷劈的。”楚陌苓无奈,冲她挥了挥手。羽林卫是燕南飞一手选拔的皇宫禁卫军,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一炷香,街上已经不剩几个人。叶寻走到楚陌苓身前,依旧恭敬有礼,“殿帅。”“哟,阿寻。”楚陌苓强撑起个笑意,并未透露自己的疲惫,“怎么了?改变主意要同我回贤林院了?”“殿帅莫要打趣属下了。”叶寻对她这提议不为所动,只是做出个“有请”的手势,“太师请您上前一叙。”楚陌苓顺着他指的方向抬眼望去。燕南飞的轿辇不知何时又换成了太师府的马车,裱着“燕”字的灯笼高高挂起,在车门两侧张牙舞爪,在楚陌苓眼中,颇有些鬼哭狼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