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陌苓平白觉得她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与她见过,正要开口询问,忽然瞥见坐在红檀木椅上抿茶的人,眸色一凝,“你怎么在这里?”那不是别人,正是她故意甩下的燕南飞。燕南飞的眼底带着一贯的清冷和漠然,听到她的声音不冷不热地扫了她一眼,并不作答,继续品茗。反倒是那神女双颊微红,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羞,“燕太师凌晨便造访寒寺,太师身份尊贵,我自然不敢怠慢,早早请了他进来。”楚陌苓咬牙,挤出一句轻哼。她不愿意和燕南飞一起行动是因为燕南飞是个不折不扣无情无义的畜牲,又让她吃过苦头,自己嫌弃燕南飞是理所当然。但是这厮居然敢嫌弃她?难道是因为昨晚那幅画?楚陌苓暗中不爽,却不表露,再也没看燕南飞,只冲那“神女”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神女”不卑不亢,“贫尼妙清,原是白石山的女修,因有些道行,带世人身往极乐,被其唤作‘神女’。”妙清脸上写满谦逊,“实在愧不敢当。”燕南飞不紧不慢地起身,行至二人身边,“如何身向极乐?”“自然是回到不幸开始的地方,改变因果。”妙清勾唇一笑。“有人便过贫困交加的苦生活,那便让他重新投胎,自选人生;有人棋差一招满盘落索,那就让他回到过去,重新选择;有人自叹命运不公,那便换他做天道。”楚陌苓轻挑眉目,起了些兴趣,“听着倒是厉害,你真能做到?”妙清颔首,从容不迫,“自然。贫尼虽道行尚浅,却不会口出狂言。殿帅看寺中信徒便可知真假。”燕南飞拂了拂身上的玄色暗金蟒袍,带着些漫不经心,“证明一番。”妙清轻咬下唇,看向燕南飞的目光中夹着怯意,继而转向楚陌苓,“得罪了,殿帅。”她忽而凑近,双手在楚陌苓眼前似是结了个符印。楚陌苓原本打算看戏,对妙清突然的动作并未反应过来,只觉一阵奇香袭来,她一时恍惚,复而感觉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身旁的燕南飞和妙清早已消失,而她正坐在一架秋千上——正是皇宫千鲤池那秋千。楚陌苓紧缩双眉,带着警惕打量四周。她并不知妙清用了什么法子让她来到此处,心中只觉诡异,便忍不住找周围的破绽。直到一声温润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声音的主人带着压不住的笑意,“你不扶好,要孤怎么推?”楚陌苓怔住,不可置信地回头,撞进了那人幽澈如春晖般的眼眸。那人见她如此,嘴角微微上挑,“发什么怔?”他脸上带着浅淡笑意,如春风万里拂过,“莫不是月后要做孤的太子妃,陌苓害羞了?”楚陌苓眨了眨眼睛,望着眼前与燕南飞八分相似的脸,颤着唇嗫嚅道,“……萧景策。”萧景策愣了愣,又淡淡一笑,恍若沾上温度的一抹清风。“没大没小。”他伸手捏了捏楚陌苓的脸颊,也不恼,“就算不喊太子哥哥,也该提前喊夫君才对。陌苓直呼孤名讳,倒显得生分了。”楚陌苓眼角涌起淡淡的湿意,嗓子发紧,“你还活着啊……”萧景策气笑了,又捏了捏她的颊,“这是什么话?孤不活着,留陌苓一人守寡吗?小没良心的,孤可舍不得。”楚陌苓闭上了眼睛,心口一阵钝痛。“神女”果真……名不虚传。她想起方才妙清的话。“有人便过贫困交加的苦生活,那便让他重新投胎,自选人生;有人棋差一招满盘落索,那就让他回到过去,重新选择;有人自叹命运不公,那便换他做天道。”萧景策早就死了,且死得不能再死,皇陵的草都不知道被守陵人割过几遭了。楚陌苓几乎瞬间明白了妙清口中那句“带世人身往极乐”。活在幻象里,随心所欲肆意妄为,所经之事都是自己所思所想,可不就是“极乐”么?怪不得来白石山的人有男有女。怪不得那么多人不愿归家。她心中嗤笑,又听到萧景策的声音,“怎么不说话?”楚陌苓动了动唇。有一点妙清没说错,她这一生,确实是从与萧景策定亲开始发生天翻地覆之变的。眼下的幻象是她及笄前一月,亦是要嫁与萧景策做太子妃的前一月。一切变故都没发生,她还来得及有行动。如此想来,她真有些不想走了。萧景策已经猜起她忽然沉默的原因,“是因镇北侯戍边不能回京,陌苓才不高兴了吗?”他绕到楚陌苓身前,蹲下身,握住她垂在膝上的手腕,温言安抚,“孤会给你最盛大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