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那日听闻彭城杀死婢女之后害怕的事。平阳温柔笑着:“姑母说过了,人心多变,从前她耿直单纯,婚后被刘家磨的人都没了精神,我与她都生分了很多,更何况你?”音音喃喃:“我要给彭城姑母送一份大礼。”“好啊,咱们一起挑。”音音似懂非懂,平阳继续方才的话茬追问:“在彭城面前我虽是打趣,但也是真心问的,你与将军可还恩爱?可是谁的身体不成,所以才未曾有孕?”“姑母,你又问这些!”“傻孩子,这话本该你母亲问的,只是你身边没个长辈,我自然关心些。”音音想着在姑母面前倒也确实不必隐瞒。她低声嗫嚅着:“我们……我们还未同房呢。”说话的功夫二人便到了将军府,平阳和她一起坐下,随后面色严肃了些:“可是你还惦记着史齐?”音音低头沉吟,良久之后如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平阳叹气,知道音音在感情上格外愚钝些,于是问她:“那你是不喜欢萧玦?”音音依旧思索,随后摇头:“不知道。”平阳干脆换了个问法:“姑母问你,若是萧玦他此去不回,战死边关,你当如何?”音音急着去捂姑母的嘴:“姑母!怎可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快呸呸呸!”音音替她呸呸呸三声,随后又哀怨地看向平阳:“姑母快说……”平阳偏不说,只追问:“音音还没回答,若他死无全尸,只有衣冠回京,你当如何?”音音愣住,霎那间红了眼眶,瘪着嘴跑回床榻前,伏在被子上,声音闷闷的:“姑母乱说话……快呸呸呸……”平阳追过来,音音拖了鞋袜,跪在床上,朝着霸州方向双手合十也不知再拜谁:“保佑平安,保佑平安。”见她这样,平阳心里就有底了,坐在床边上笑着看她。音音两颊上已经挂了泪,可怜又委屈地看向平阳:“姑母回家去,我不高兴了。”平阳笑着,轻拍自己的嘴:“姑母乱说话,呸呸呸,萧将军必然大胜归来,一点皮都不破,好不好。”音音擦擦眼泪,依旧委屈:“姑母说了两次……”“好,姑母再呸一遍,呸呸呸,我是老女人说疯话,老天保佑萧将军无病无灾。”说完之后平阳揶揄地看向音音。音音还是嘟着嘴:“姑母不是老女人,姑母是……是京城最漂亮的贵妇。”平阳哈哈大笑,把人拢到怀里:“不生气了?”音音瓮声瓮气:“我没生气,我就是不想姑母那么说萧玦,他是为了父皇,为了哥哥才去打仗的,姑母那话骇人的很。”平阳慈爱地看着她,轻抚她的长发:“你与史齐再无可能,这一点音音心里知道的,对不对?”音音点头,她终于说出心中所想:“姑母,齐哥哥从前总是问我喜不喜欢他,我每次都说喜欢的,我想着,我喜欢了他那么久,而今我……我没喜欢过别人的。”平阳在心里暗啐一口,心想这史齐真是心术不正,害人不浅。可到底是两个小孩子的事,这俩人又从小一起长大,平阳思量片刻:“不如你和他见一面,许多话把话说开也就明白了。”她补了一句:“正好趁着萧玦不在。”音音皱眉,狐疑地看向姑母:“不好吧……”“有什么不好的,我跟你去,有长辈在场,没人说什么。”平阳如同往常一样,扔下一个惊雷就走了,只留下音音自己默默消化。她确实有很多话想要问史齐,想问他为什么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想问他为什么要帮元译说话。可她实在没有勇气去见他,她怕史齐说出的回答她承受不住,她也怕史齐逼问她,为什么没抗旨拒婚。那日在校场,史齐的逼问犹在耳边。“好蠢,音音以死相逼,萧玦会娶一具尸首吗?”这话让音音难以招架。她想,她们青梅竹马,虽然从无诺言,可确实是她先嫁给旁人,算是她背信弃义。音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在心里,用史齐对她说过的话反复拷打自己。她是个坏人吗?她应该是吧,音音叹了口气,在齐哥哥眼里,自己没等他,所以自己一定是个坏人。可自己没办法等他呀,她是个懦弱的人,没有赴死的勇气,父皇漠视她,她争辩了那么多,被拽出大殿的时候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她还争辩着。可父皇没听她的。父皇从来不听她的。音音翻了个身,摩挲着萧玦的枕头,鼻尖渐渐发酸。她好想和萧玦说说话啊。如果此刻萧玦在,他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