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降镇北将军萧玦。”说完这话,父亲手里的奏折又翻了一页。哥哥错愕地看向她随后急着道:“父皇,音音与史齐早有情义……”宣文帝的眼神扫了过来,音音拽了拽哥哥的袖子。她自己为自己说了话。“我不愿意。”宣文帝看了眼向地上的兄妹,片刻之后眼神又放到奏折上。“六月初出嫁。”音音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她捏着哥哥的袖子看向父皇,亦如幼时那般,哥哥的袖子仿佛是她勇气的根源。“爹爹,我不想嫁给他,爹爹收回成命吧。”她用了从前在王府里的称呼,像是在撒娇,可语气早已哽咽。宣文帝看向音音,眼神同从前没有分别。这眼神音音看了十六年。不是愤怒,不是无奈,也没有期许。是漠视。毫不在意的漠视。她的父亲不在意她,这句话像刺一样扎在音音心里,随着年岁渐长,越扎越深。若是有母亲疼爱,即便父亲不在意她,她也不会难过。可是她没有母亲。宣文帝的眼神堵住了音音的嘴,他又招手唤来内侍:“送公主和三皇子出去。”音音几乎是被拖走的,三皇子想替她争取几句,音音哭着朝他摇了摇头:“没用的,哥哥,没用的。”她的泪水一直流到出嫁那天。而今宣文帝又派了嬷嬷教导她婚内与驸马相处之道,但他明明知道自己就是不情愿的。这件事时时刻刻提醒她,比起自己,父亲更在意那个粗人对自己满不满意。音音难过的几乎喘不上气来。萧玦的声音自游廊边响起:“公主何故哭泣。”绸儿还未回答,音音便率先开口,她走到萧玦面前,仰面看着他:“公主必须要嫁给你,可是音音不情愿。”她说的一字一顿,泪自眼角滑落发间,语气几近哽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萧玦应当是从校场回来的,盔甲还未卸,音音说这话的时候一手提着裙摆,一手高举着指向他的胸口,戳了几下,手指头吃痛发红。这番言语自然惊动了余嬷嬷,余嬷嬷小跑着出来,站在门口语气责怪:“公主怎可这般同将军说话,实在有失教养。”音音擦擦眼泪,冲着余嬷嬷:“我没有母亲,我就是缺少教养,你回宫里告状去吧。”说完这些她便提着裙摆跑走了。萧玦回身看向余嬷嬷,眼神冰冷,带着些怒意。余嬷嬷有些心虚害怕地低下头去:“陛下听闻公主昨日宴上冷脸对着将军,所以命老奴来教导公主婚内相处之道……”萧玦走到她面前,盔甲泛着寒光,袍脚带着些暗红血迹,不知是新的还是旧的。于嬷嬷咽了口口水,不敢说话了。“公主怎么做自有公主的道理,陛下能教导公主,你又是什么身份,做得了我将军府的主?”音音回了流云阁,伏在床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抽噎着。她已经不怎么掉眼泪了,情绪最冲动的时候过去了,回想自己方才的行动,音音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和萧玦说那些没头没尾的话。他昨天还保护自己不被贼人暗杀来着。音音虽不喜欢他,但他实在不是个坏人。还有余嬷嬷,她担心余嬷嬷回宫的时候说自己的坏话。父亲虽然不在意她,可她是很在意父亲的,否则她也不会这么难过。音音有时候想,这天底下定是没有不在意父母的儿女。她不是个洒脱的人,做事怯懦犹豫,反复无常,或许她不是个招人喜欢的人,所以父亲才不喜欢她。而现在,她越来越不招人喜欢了……可她本意不是这样的。音音的鼻尖又酸了。门口传来一阵铁甲摩擦声,音音循声望去,是萧玦。他未卸甲,岔着腿坐在椅子上,他本来个子就高,肩膀还宽,此时一身寒光,有点吓人。音音有些瑟缩,坐起身擦擦用手绢按了按眼角,怯懦的抬眼。“将军……方才是我不对,不该和将军说那些。”“公主说的都是真心话。”音音不善撒谎,她低头看着手指:“哥哥说,真心话若是会伤人,就不该说出口。”“公主觉得臣伤心了吗?”音音抬头看着萧玦和以往无常的面容,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男子好像都是很少伤心难过的,她就从未见过哥哥掉眼泪。有人叩门:“将军,东西买到了。”萧玦起身开门去取。飘着香味的小盒子放在了桌上,他没再说话,去厢房卸了盔甲又去浴肆擦了身。音音坐在床上没敢动,闻着香味咽了几次口水也敢没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