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她一脸乖顺地坐着,晏启正觉得,其实只要她收起刁蛮不讲理的习性,还是极讨人喜欢的。小时候嘛被娇宠惯了,想要什么非要得到,得不到就抢,令人不喜。知道她是家中独女,他已尽量去包容,想着也许大了便会懂事。哪晓得,成了大姑娘后不仅没有懂事,还愈发地刁蛮任性。晏启正忍不住设想,倘若一开始她便是这般温柔贤淑的性子,或许早与她成了亲……两人各怀心事,隔着石桌各自看向远处风景,谁都没有说话。日头晴朗,阳光和煦。不时拂过一阵山风,偶有山雀叽叽喳喳,追逐着从一片树林飞往另一片枝头。“我有话……”“我有话……”二人忽然不约而同一起开口,又一同打住,像有了某种默契似的。晏启正轻轻笑了笑:“你先说。”卫子嫣屏下呼吸,稍作酝酿,可犹犹豫豫依然说不出口。“还是你先说吧。”且等听他说些什么,她再见机行事。晏启正看着她又笑了笑,怎么还客气上了?也罢,他先就他先。晏启正清了下嗓子:“方才我说的都是实话,真是只喝了酒,并无其他荒唐行为,你别介意。”许是怕她还在误会,他又强调一遍,卫子嫣自然回道:“无妨,我没放在心上。”晏启正闻言一怔,倒没料想她如此大度。莫非心中郁气未消,说反话?“你养伤那段日子,未能时常前往探视,对你疏于关心,是我不对。”晏启正继续往下说道。“如果让你伤心难过,现在大可以直接找我出气,反正这里没有旁人。”“我没有伤心难过。”“哦,那是谁非要我指天起誓,不能有其他女人?”晏启正转过头。“”“故意拿起誓刁难我,不是心中有气又是何意?”晏启正直直地望向她,琥珀色的眼睛清俊明朗。“我还是那句话,会真心待你。”“以往我确有诸多不对,但成亲之后,断不会再让你受那些委屈。你若不与我存心置气,明日我便去府上向令尊提亲。”明日?卫子嫣心中骤然一紧。“你要我起的誓,现在便可照做。”晏启正竖起右手,“青天在上,我晏启正……”“不用不用!”卫子嫣赶忙抓住他起誓那只手。指尖的凉与晏启正掌心的热贴合在一起,异样的触感与敏感。卫子嫣惊觉失态,慌慌张张缩回手。“我……什么起誓,都是我乱说的……”晏启正的手悬在半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不用我起誓了?”卫子嫣垂首不语,既没摇头,也不能点头。“也不生气了?”晏启正继续发问,“那明日……”“提亲之事……”卫子嫣这才急急接上他的话,“能不能再等等?”“为何?”“我、我心里太乱……”乱?晏启正想起了魏庭州:“因为心里有了别人?”卫子嫣背脊蓦然一寒,他如何得知?她脸上布满惊异,落在晏启正眼里,解读起来便是被猜中心思的惊讶与心虚。“果然……”他冷冷一笑,“魏庭州有什么好?”“……”魏、魏庭州?卫子嫣又惊了一惊,关他何事?啊……莫非那日她与魏庭州一道从东宫出来,被晏启正误会了?“你若真心喜欢他,我们的婚约解了便是。”“……”“但你若以此做借口,撒谎骗我……”晏启正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森,低沉的嗓音似乎压着一股凌厉的警告意味。他手握成拳,气势汹汹地搁在石桌上:“绝不善罢甘休!”“……”卫子嫣背上汗毛倒竖,胸口砰砰直跳。一面庆幸方才没有贸然开口坦白,一面琢磨前头那句“我们的婚约解了便是”有几分真实?如果她喜欢魏庭州就可解除婚约,那她喜欢别人是不是也行?可当目光落回面前吓人的拳头,卫子嫣觉得那些应该只是嘴上说说的漂亮话罢了。哪个男人能容忍婚约存续期内,女人给他戴一顶绿帽呢?“怎么不说话?”晏启正半身朝前稍倾,醒目的拳头离她更近了一些。卫子嫣下意识往后靠,嘴里赶紧澄清:“你误会了……我与魏公子没关系,我怎会喜欢他?”“哦?”“真的!那日在宫里,我只是恰好遇到他。”“我想也是。”晏启正重新端正身体,总算收回了拳头。“那为何心乱?”卫子嫣才刚喘口气,一下又紧了呼吸。山风吹过,几只雀儿从高空俯冲,直往谷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