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割裂了。“高岑为人古板正直,早先年在阊都时就因这个性子不受严瑞堂待见,后赶在前任阁老致仕前调来了北凉,元卫对上他,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傅歧似笑非笑。对上傅歧那双戏谑的眼,李沉壁才发觉自己说的有点多。亡羊补牢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闭嘴,沉默地端坐在榻上。“傅岚,你说说你,知道的这么多,藏了这么多的秘密,你让我怎么放心让你离开北凉?”傅歧身形高大,微微坐直了,便半个身子都越过了案几。他的目光灼灼,眼底的探究似乎要将李沉壁看穿。李沉壁无奈一笑,“世子,人都有秘密,你不能要求我毫无保留地站在你面前,这不公平。”“傅岚,我不问你的秘密,我会自己找。”“可是怎么办,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李沉壁抬头,他眉心微蹙,似是纠结了许久,他的模样这样好,丹凤眼、美人面,说话时如玉的脖颈轻耸泛红,薄薄的一层皮肉包裹着精致的锁骨,脆弱而又尖锐,一如他这个人,所有的锋芒与坚韧,全都藏在了他那冷清孤傲的皮囊之下。傅歧听着这一身轻叹,百转千回皆是心眼。他的目光如炬,直勾勾地望着李沉壁,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能离开去哪儿?傅岚,你告诉,你从北凉离开,还能去哪里?”傅歧的语气笃定,“回阊都么?你那个利欲熏心的太子爹会放过你吗?”傅歧早就查清楚了,他老子和傅璋这些年的私相授受不在少数,老头虽然好色,但若没有傅璋的推波助澜,老头未必就生的出迎娶傅岚做王妃的荒唐念头。“傅岚,你嫁来北凉,傅璋还交代了你什么?你究竟要替他在北凉做什么?”李沉壁神情诚恳,“小世子,虽然我很想告诉你,但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李沉壁是当真不知晓傅璋把他送到北凉,背后有什么目的。他重生而来之时,此事已成定局。此前傅岚和傅璋这对父子有什么约定,李沉壁全然不知。再加上李沉壁来到北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了傅璋安插在他身边的那些眼线,就连方家那个硬骨头都被他送去了北境,傅璋就算想让傅岚做些什么,估计也没人手布局了。李沉壁轻轻将傅歧的手推开,温和一笑,“小世子,让我离开吧。”“如果我说不呢?”李沉壁手撑着下巴,望着轩窗外西斜的那一轮夕阳,黯淡的霞光从他的眼尾划过,极清浅的笑容一闪而逝,“小世子,那在下有什么办法,只能多求求您,求您放过我了。”一顿饭最后到底没有吃成。李沉壁说完最后一句话,起身,安静地离开了书房。谷雨不过是去厨房吩咐加一碗甜汤的功夫,回来屋里头就没人了。李沉壁神情寡淡地回了东院,槐月正坐在院中石凳子上候着他回来,见人回来了,神色却怏怏的,有些紧张地问道:“殿下,您与世子可是又有争执了?”槐月其实有些郁闷,如今殿下拿了和离书,说实在的早就和他们北凉王府没有关系了,那世子就算再怎么看不上他们殿下,也不该再甩脸色了呀。说到底,世子有什么资格与她家殿下生气呢!槐月越想越气,小丫头嘟着嘴,蹲在李沉壁跟前。坐在凳子上散暑气的李沉壁轻声笑了出来,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小扇,扇尾敲了敲槐月的肩膀,“小丫头怎么还气上了呢?”“殿下,那世子也太过分了!休书都给您了,怎么还不肯放咱们走呢!”槐月气得不行,一张脸本来就被晒得通红,眼下又气又恼,圆溜溜的一双眼珠子生气时显得十分可爱。李沉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也是幸好这丫头跟在他边上,倘若碰上一下爱刁难人的主子,指不定还要委屈成什么样子呢。他慢悠悠地打着小扇,白晶玉石的扇坠发出了丁儿哐当的清脆声,“去厨房做些甜汤过来,记得多放些花蜜,做甜些。”“殿下!你大中午就去了世子那边,他竟然连口吃的都不给您!”李沉壁有些心虚,给了,但他没敢吃,跑回来了。叩叩叩。半掩的院门传来一阵轻响。正抬头望着石榴花发呆的李沉壁有些恍惚,手持小扇,一脸茫然地回头。恰好这时一朵石榴花慢悠悠地从树梢落了下来。艳丽的花瓣落在李沉壁肩上,他手中的小扇吊坠还在晃着,满院子都飘满了翠珰声。李沉壁愣住了,片刻后,他麻木地问道:“傅歧,你找我还有何事?”傅歧见惯了李沉壁游刃有余的清冷模样,一时见他这般,只觉得格外新奇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