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李沉壁猜,傅岐可能只是想杀人。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屋外落雪静谧无声,屋内傅岐垂手而站,李沉壁弯腰捡起了放在掉落在地的狐裘,重新盖在了膝上。他拢了一把散在身侧的黑发,傅岐望过来时,他的指尖正好穿过发梢。傅岐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又被李沉壁轻而易举地勾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盯着李沉壁,眼底几乎要喷火。李沉壁一脸不明所以,轻声问道:“世子,您到底……杀不杀我?”傅岐冷笑,“傅岚,总有一天我会查清楚你的。”李沉壁无辜的很,“世子爷要查我什么?我如今清清白白在您跟前,你想知道什么,开口问便是了。我如今命都在世子爷掌中,不敢欺瞒。”李沉壁敛着双眸,低眉顺眼,听话得不得了。“傅岚,你想揣着明白做胡涂人,我不拦你。”“本世子想知道的事,不用你告诉。”傅岐注视着李沉壁,眸光犀利如霜,“你这么想死,三翻四次在我头上撒野,傅岚,我总会查清楚,你们阊都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李沉壁笑得乖顺,“世子爷真会说笑,我能有什么主意啊。”“北境大营的那几个人,已经凉透了。”傅岐的唇贴在李沉壁耳边,一字一句道:“你猜,因为你的这场放肆,后面还要死多少人?”傅歧的嗓音凉薄,眸光冰冷地踏出了这间屋子。离开前,他只留下了一句话——“傅岚,你记住,那些人皆因你而死。”这一日于东院来说,简直就是炼狱。傅岐手底下的人将东院搅的一团乱,别院厢房中住着的侍卫全被带走了,半月死死护着槐月,耳边尽是辱骂声。他们想追出去,可在院门口,却见着傅歧如同杀神般站在门前。“看在你们主子的份上,我留你们一条命。”“至于其他人,全都给我带走!”傅歧的手下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东院,徒留一地狼藉。偌大的院子一下就空了,厢房里头被翻的乱七八糟,衣物被褥全被丢到了地上。槐月小声啜泣,用手背擦着泪。半月则沉默地收拾着被翻出来的行李,兄妹两在厢房中久久没有出来。槐月哽咽着开口,“哥,咱们去求一求殿下,让殿下去世子跟前求个情吧……他们……他们被抓走,还能有活路吗?”槐月不是天真善良,她只是兔死狐悲。今日傅歧不分青红皂白抓走的是这些侍卫,那明日呢?明日屠刀相向,死的或许就是她或者是兄长,或者是殿下。槐月话音才落。身后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李沉壁拖着细长的眼尾,寡淡地望着屋内,他的眼底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站在那,仿佛这世间的所有纷扰与□□都与他无关。冷清淡漠的就像是随时随地都能乘风而去的仙人。槐月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殿下’。李沉壁瞧了她一眼,目光极淡。这一抹目光很快就收了回来,槐月的心底突然有些发毛。求情的话到嘴边,她却只敢怯怯望着李沉壁。“关好院门,从今往后,咱们这院子便清净了。”李沉壁只说了这一句话。始终沉默着的半月猛地抬头,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沉壁离去的背影,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殿下!”李沉壁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他的脊背挺直,透露着他藏在骨子里的冷傲。“半月,你要知道,有些话说了,还不如不说。”院子里头西风乍起,卷起了铺在地上的碎雪,裹着李沉壁脖颈的狐裘毛领被风吹乱了,未束的墨发和狂风纠缠在一起,阴沉的天幕压在头顶,直让人喘不过气。李沉壁的语气明明很平静,但就像是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半月沉默了片刻,忽视掉了在一旁使劲打眼色的槐月,只是道:“殿下若无旁的吩咐,还请回屋,天凉了,仔细受寒。”待李沉壁进屋,槐月又气又恼,“哥,你怎么回事啊!都喊住殿下了,为什么不说求情的话呀?”槐月在廊下坐立难安,恨不得再长出一双眼睛飞到傅歧跟前去,好打听打听那些侍卫究竟被抓去了哪里。半月拉住了槐月,眉心紧皱,“妹妹,”他看了眼紧闭的屋门,终于,心一横,轻声道:“殿下早已不是从前的殿下了,阊都时的事情你都忘了吧,从今往后,咱们只管殿下说什么做什么就是了。”“你……”槐月着急死了,“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什么?殿下又怎么不是从前那个殿下了?你这话没头没脑,真是要把人给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