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壁扯了扯眼皮,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他又没了想法。他摆了摆手,一张脸格外憔悴,“罢了,你们出去吧。”槐月点头,临出门前,忍不住开口道:“殿下,虽说您往外放消息是在做戏,但您这身子,奴婢去给您请个大夫吧?”“既然说了要做戏,请大夫不就穿帮了?”旁的事李沉壁还算是沉稳,可一碰上喝药看大夫,他是想躲就躲,能赖就赖,也就是槐月和半月不敢多言,劝不住他,任由他胡来。“出去吧。”看看看看,只要一说请大夫,又不愿搭理人了。槐月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半月抱剑靠在廊下,小声问道:“咱们把管家轰走,殿下可生气了?”槐月挠了挠头,“瞧着不像是生气,可殿下素日里就是这般清清冷冷的样子,他往那儿一坐,我都不敢多瞧一眼。”“哥,可咱们也没做错啊,殿下不是说了谁也不见吗?”半月沉吟片刻,虎里虎气地点头,“是呢,咱们这是听殿下的吩咐办事!没错!”坐在美人榻上看书的李沉壁将这两兄妹在廊下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难得的,李沉壁一贯从容镇定的脸上出现了怔愣。他叹了口气,这两傻子。半月和槐月把管家从东院轰走,不管有心还是无意,落在旁人眼里,这就是李沉壁的意思。王府中的人本就格外关注李沉壁这个院子,前脚出了管家被轰走一事,后脚消息就长了脚似的去了北境。说起来这事也是荒唐,管家一大把年纪,冰天雪地的不待在账房里头烤火,要跑出来瞎晃悠。这人才从李沉壁院里头出来呢,没一会功夫就在抄手游廊下摔了。王府里头一阵兵荒马乱,等大家伙缓过神来的时候,北境那边听到的话已经是‘小王妃无礼倨傲,王妃身边的侍卫野蛮粗俗,把管家爷爷给推啦’!傅歧从一堆军务中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报信的是他身边最小的侍卫,腿脚机灵口舌利落,他驻守北境时,谷阳就充当他在王府的耳目。谷阳脆生生回道:“世子爷没听清吗?那小的再给您说一遍。”“话说那日管家爷爷亲去东院,想去瞧一瞧小王妃到底病的如何,没成想小王妃非但闭门不见,还命人打了管家爷爷一顿,管家爷爷摔倒在地,连腿都摔断了,然后……”傅歧听得头大,拧眉:“这当真还是傅岚干的?”“是啊,难不成咱们府里还有新的小王妃么?”谷阳一脸茫然。那个人……那个人。傅歧捏着手中的军务愣是半个字没看下去,脑海中全是那人的脸。笑起来眼底清冷淡漠,那双眼中仿佛装着数九寒冰,默不作声地盯着人时就像是旋涡,引着人往那深不见底的黑雾中坠落。傅歧兀的一声嗤笑。神情散漫而又嘲讽。他一贯冷酷桀骜,见谁都挑不起什么兴趣。难得,碰上了一个他看不懂的人。谷阳见了这笑心底有些发毛,他搓了搓双手,“世子,这事……怎么解决啊?”管家是府里的老人了,这几个小子被世子领着进王府时,就是管家照料的他们,眼下王府里头那新来的狐狸精竟然如此嚣张,都欺负到了管家爷爷的头上!谷阳暗搓搓气得不行,简直太可恨了!“世子,像他那种人,可得好好给个教训才是!要不然,王府都要和他姓了!”傅歧眯着眼睛,似笑非笑,“依你说,要怎么给教训?”谷阳正准备开口呢,抬头对上了主子那双锐利的眼神,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又给咽了回去。“那自然是世子您想怎么做,小的们就怎么做了。”“哼。”傅歧读完了手中的军务,好半天没有理会谷阳。就在谷阳站的腿都酸了的时候,才听见傅歧漫不经心地开口:“既然人都这么傲气,不肯见咱们,日后也就别去那东院了,免得讨嫌。”“是生是死,由得他去。”“日后若死了,记得替本世子送一对挽联过去。”得,现下当真是相看两相厌了。李沉壁也猜到了傅歧的态度。他在人府上闹出这样荒唐的事情,他不觉得傅歧会有那般宽宏大量,能与他握手言和。倒是槐月不信邪,在私下里和半月嘀嘀咕咕,说着管家又不是他们推伤的,世子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怪到咱们殿下头上啊。隔日起了西风,眼瞅着又要下雪了,槐月便想着去支一些银炭。可没想到她去了厨房,就被厨娘们骂了回来。厨娘们左一句‘咱们这位小王妃是个贵人,金尊玉贵,只怕用不得北凉粗制滥造的炭火,还请贵人姑娘往哪儿来的打哪儿去,可别脏了脚下的绣鞋’,右一句‘如今管家腿伤在床,府中琐事可不是我们这些粗人能做主的,想要炭火啊,等管家好了再来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