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他上了前往北凉的车队,太子才放心。出嫁那日消失了大半个月的太子终于出现了,他站在李沉壁跟前,神情寡淡的仿佛只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此去北凉,记得我与你说的话,旁的便罢了,只一件事,伺候好北凉王,若有别的事,自会有人来寻你。”父子一场,到最后以这样荒唐的方式告别,李沉壁穿着大红嫁衣,没有再发一言。他不是傅岚,对于傅璋出卖儿子换取利益的行为,只觉得恶心,恶心之余他还觉得有一丝释然。离开阊都,离开这个尔虞我诈遍布风波的诡谲之地。世家在阊都只手遮天搅弄风云,那他便离开这里,去寻另一方天地。李沉壁的心底一片沉寂,无悲无喜。他早就死了,死在世家联合上奏,不分青红皂白朝他身上泼污水的那个冬日。如今他得以重回,此生却没了任何意义。世家依旧是那个把持着大周朝堂的世家,大周依旧是那个被世家遮住了双眼的大周。没有人能够叫醒大周。从来就没有人能够叫醒这样一个昏聩的朝堂!李沉壁出发前不知被傅璋灌了什么汤药,半个月的路程走的昏昏沉沉。坐在喜轿中醒醒睡睡,等他再次恢复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北凉地界。侍女槐月一脸忧愁,在悬泉置中伺候李沉壁洗漱时小声抱怨:“这一路奔波,小殿下您脸都白了。”槐月的兄长半月性子要沉稳些,打着热水进屋时正巧听到自家妹子的抱怨,微微皱眉,“外头来来往往都是阊都来的人,你这话若是被人听去了,便是在给小殿下惹麻烦。”槐月吐了吐舌头,弯腰替李沉壁收拾床铺。“小殿下,明日便要到平城了,只怕在平城歇个脚,就要进王府,您……您可做好准备?”李沉壁站着任凭半月替他宽衣,听到这话,哼了一声,“做什么准备?难不成他们北凉王府还能吃人不成?”半月眉头紧皱,“您这身份……到底有些尴尬……”半月和槐月打小就跟着傅岚了,虽然自家主子性子懦弱,但到底跟了十多年,感情在这儿,眼瞧着这嫁进北凉王府就是被人羞辱的结果,半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李沉壁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他北凉王府敢娶这个男妃,就得做好把我好好接进去的准备,若是我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他们该怎么和阊都交代?”李沉壁微微抬着下巴,尽管面色发青虚弱不堪,但他站在那,就是有一股傲劲。在这之前,半月从未见过自家小主子有过这般神情。“放心吧,这桩婚事是过了陛下眼的,北凉不敢闹事。”李沉壁语气淡然,丝毫不关心他明日作为‘男妻’进了北凉王府是死是活。“怎么不能闹事?难不成本世子还要将那个狐狸精好生迎进门不成!”深夜,北凉王府内却是亮如白昼。傅岐穿着一身银甲,面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之上。按理说,这个位置,是轮不着他来坐的。但就在三日前,北凉王府出了点意外。老王爷病了。被这桩婚事冲昏了脑袋的老王爷在夜里多喝了两杯酒,中风了。傅岐匆匆从北境大营中赶回来,这才知道他老头不光中风了,前头还给他娶了个小娘,如今人都快到北凉,就等着进门了。“世子息怒,老王爷如今病重,府中万事还要您做主,如此节骨眼,您可不能轻举妄动啊!”客卿常愈苦口婆心。傅岐年少气盛,听到父亲竟然瞒着他准备娶一个男人进门,气得简直想连夜拔刀砍死那个败坏北凉王府家风的男狐狸精。“息什么怒!我北凉王府都要成为全大周的笑话了!娶男妻,亏老头想得出来?怎么,他还想一大把年纪给我添个弟弟妹妹吗!老头他对着一个男人,他娘的硬的起来吗!”傅岐在军营里呆惯了,说起浑话来口无遮拦。只见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椅子上,水鬼刀泛着冷冽的寒光,坐在下首的客卿纷纷低头,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这位比起老王爷还要说一不二的小世子。傅岐冷笑,眼风扫过去,不客气地骂道:“你们一个个如今好本事,帮着老头一块瞒我,怎么,若不是如今老头中风倒下了,你们还想着等我那‘貌美多情的小娘’进门了再来我告诉我么?”常愈哂笑,“哪儿能呢,小的们这不是想着世子爷您军务繁忙,不便拿这样琐碎小事来烦您呢。”傅岐一脚踹了过去,“你个软骨头,别以为我不知道,得了我老子几句狠话就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