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什么便说吧,你憋得难受,我瞧着也难受。”霍汀洲披着外袍,坐在窗边小榻上泡茶,茶香萦绕,雾气顺着开着的那一丝缝隙争先恐后地往外钻去,霍汀洲端坐在一团白茫茫的雾气当中,显得格外出尘。这好好一个公子,怎么说断袖就断了呢,断的这么痛快,都不带犹豫的!茶叶浮在茶盏之上,霍汀洲望着那一片飘荡的茶叶,兀自也叹了口气。哎。一笔胡涂账。算不清。他起身,一把推开了窗子,寒风将他吹得清醒了,他淡淡道:“此生我已无法娶妻,往后如何,随心便可。”无论他与傅沉西会走到哪一步,行至如今,他早没有娶妻生子的资格,的的确确,他该承认的是,他对女子,动不了心。霍汀洲远在燕州,只需要管好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即可,看管好燕州百姓,料理好燕州财政,可如今人在上京的傅沉西却不同,他一改之前的散漫性子,上朝时事事躬亲,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位翊王殿下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只是,不知为何,如今这位想要在上京争上一争的翊王殿下,却反常地疏远了尚书令。就连傅麟都听说了这一消息,于某一日同霍汀洲闲谈时装作不经意地试探,询问他傅沉西究竟是何想法。霍汀洲听傅麟这样说,倒是愣了愣。他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因而上京那边的消息他并没有刻意打听,傅沉西的这番举动,他心中有猜测,但却不敢肯定。他送往上京去的家书傅麟手底下的人都会一一检查,再加上他手边只有桐叶一个心腹,傅沉西若不来燕州,他根本没法和傅沉西传递消息。傅麟知晓霍汀洲的性子,冷淡清高,见他听自己说着傅沉西的消息时神情淡淡,便猜测霍汀洲与傅沉西之间的胡涂账,只当还听不得他的消息。还假模假样地在霍汀洲跟前说了许多傅沉西的好话,惹得霍汀洲一脸见了鬼的模样,给了傅麟一句‘你们傅家人当真是兄友弟恭’,落了好一顿嘲讽。傅麟是虚伪,心里头明明很傅沉西恨得要死,可在如今这个关头,山河不稳,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傅沉西在上京逐渐站稳脚跟露出獠牙,且还要装出一副心甘情愿镇守燕州的姿态。或许这一份心甘情愿里头的的确确有他对燕州百姓的责任,但责任背后,却是傅麟的无路可选。除了燕州,他没有别的退路。要么,就是放弃一切做整个大元的罪人,置燕州万民于水中,为了那把龙椅,任凭蛮族入侵,他执意留在上京。一想到这些事情,傅麟就恨得咬牙切齿。他真是想不通,傅沉西的命怎么就这么好!有了霍知敬,如今又有霍汀洲。霍汀洲像是看清了傅麟所想,他抬眸,仿佛一眼看进了傅麟的心底,“燕王殿下,平心而论,如今若在上京的是你,我不信你还能给翊王一片清净地。”“这世道,谁也没有比谁干净,谁也不会比谁仁慈,成王败寇,但你知道的,无论走到哪一步,傅沉西都会留你一命,留你一个富贵王爷的余生。”说完这话霍汀洲就走了,只留下傅麟一人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如今流民虽已有了居住之地,但长久下来也不是解决之道,近日来他在推动工部在燕州以北的地界规划城防墙,城防墙的工程一旦开始,一能够解决大批流民无处安身的问题,二能够杜绝再发生蛮族人兵临城下之事,一举两得。所以一开春,霍汀洲便忙得脚不沾地。傅麟虽然和傅沉西争权夺利,但在燕州政务上,却是很放心霍汀洲,他在燕州一日,便能给燕州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福祉,这与当朝的是傅沉西还是傅麟都没有关系,只因为这个父母官是霍汀洲。“如今这小霍大人,在燕州派头可大呢,说一不二,殿下,您可以派人去燕州?”翊王府内,傅沉西坐在主位上,其下一群幕僚围着他七嘴八舌。众人说起燕州,生怕傅麟在燕州势大,恨不得将所有心腹都派到北地去,以此监视傅麟。又是一年暮春,枝头绚烂的桃花开得一如往年,艳丽的红大朵大朵地绽放着,傅沉西盯着那一株桃花枝出神,幕僚们深知这位翊王殿下喜怒无常,见他无言,纷纷屏息不敢开口。半晌,就见傅沉西漫不经心地问道:“派人去燕州?为何?”“燕州有霍汀洲,怎么,你们信不过他?”幕僚低头,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位年少气盛的小霍大人是他们殿下身边的得力之人,只是山高水远,万一那霍汀洲听了燕王殿下的什么话,换了心思,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