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汀州虽然嘴硬,可这一路上到底奔波,下马时脚踝处大好的伤口又撕裂了,傅沉西啧了一声,边搀着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娇气’。没良心的傅沉西全然忘了,霍汀州脚上这伤是怎么来的了。霍汀州微微叹气,罢了,他也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傅沉西就是一个霸王,吃软不吃硬,从前他处处和傅沉西对着来,一身硬骨头,落在傅沉西眼中,只会捉弄的兴致越高。可他若是收起一身坚刺,傅沉西倒也能顺毛。“若是用你我的真实文牒,只怕无法顺利进城。”唐清早就得知傅沉西赴青州一事,瞒不过去。傅沉西冷哼了一声,“小霍大人是君子,可到了这个关头,你和别人做君子,别人只想上赶着捅你一刀。”霍汀州微微一笑,“殿下说错了,不是捅我,是捅你。”他霍汀州不过是被牵连的而已。若不是傅沉西发疯,此时此刻他应该躺在家中那张松软如云的床上睡觉才对。“是是是,都是因为我,全天下再找不出比小霍大人还无辜的人了。”“殿下心中清楚便好,日后回了上京,还望您别忘了今日咱们同赴青州的情谊。”霍汀州前不久才来过青州,因而说话时有意微微低头,遮着自个儿的脸,大概是他遮遮掩掩的样子更加惹人怀疑,城门口守城的将士狐疑地看了几眼。霍汀州将半个身子都埋在了傅沉西身后,轻声道:“守城的不是普通将士,是青州巡按沈至的亲信,三年前从兵部下方青州。”“沈至?不过守个城门,派他做什么?”傅沉西眯着眼睛,混入了人群中,片刻后,他恍然大悟,气笑了,“等我?守株待兔么?小小一个青州,这么看得起我?”大概是话中的委屈满的都要溢出来了,霍汀州闷声轻笑,“是啊,如今你可是傅麟的眼珠子,不盯着你盯谁?”“客气,但请别恶心我。”傅沉西没和地方官员打过交道,若不是霍汀州有印象,他这会只怕一过去就要被人认出来了。半个时辰后。傅沉西和霍汀州窝在拉青菜的板车上,弓着腰,堂堂翊王殿下藏在乡野老伯的板车上,面如菜色。特别是这一板车不光拉了青菜,还拉了一箩筐的小鸡仔。咯咯咯的声音配上老伯的吆喝声,听上去格外热闹。锦衣玉食的傅沉西哪里有过这样的经历,他板着脸眼睁睁看着一棵白菜叶子从他的头顶掉了下来,落在脚边,几滴泥水啪的滴在了他的肩膀上。勾勒着银线的华袍脏了。霍汀洲戏谑地望着傅沉西,做出了口型,“好可惜啊。”傅沉西难得哑火。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顺利进了城,卖菜的老伯将这两人拉到了偏僻的城郊。“两位公子,这边是废了的城隍庙,没人过来,您二位可以下来了。”傅沉西的碎银子给到位了,自然能换来老伯的稳妥办事,青州富庶,就算是城郊也是一片绿意,郊外大片大片的农田昭示着青州千里沃土粮食富饶。“记着了,今日你谁也没见过。”傅沉西模样高傲,站在那光是威严气势,就把老伯唬得一愣一愣。“哎,哎,哎!”老伯拿了银子,哈着气走远了,他推着板车,佝偻着背,姿态卑微。盛世之下,百姓方能安乐,更何况如今储君未立朝堂不稳,天下大乱不过顷刻之间。霍汀洲望着老伯的背影,眸光幽深。他是一个很容易被说服的人,霍知敬傅沉西总说他的骨头硬,但其实在那层冷漠坚硬的外壳之下,霍汀洲比谁都柔软。他的那双眼,看得到天地,看得到苍生。这也是霍知敬为何执意不肯放霍汀洲归田的原因。霍知敬是弄权,但在弄权的前提下,他也是个惜才之人。人啊,是很复杂的。“今晚我要去一趟青州大营,你……”傅沉西倒真是拿不准霍汀洲该去何处了。霍汀洲脚上还有伤,跟着他来回奔波铁定是不行的,傅沉西皱了皱眉,还没等他想好,就见霍汀洲指了指不远处的破城隍庙。没和霍知敬去上京前,他和阿姐就是跟着流民辗转在接头,夜里若能有个庙宇遮风挡雨,那都该是运气好了。霍汀洲可不觉得他一朝做了公子哥,就能把前尘往事忘得干净。自个儿是什么样的出生,他记得清楚。“我在这儿等你,你想去做什么便去吧。”见傅沉西还想说些什么,霍汀洲温声一笑,“放心,我能跑到哪里去?”傅沉西气急败坏,他有说是这个意思吗!他是担心城隍庙又脏又破,他霍汀洲会呆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