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恭毕敬地跪坐在软垫上,傅沉西箕踞在他对面,见霍汀洲姿态端庄,忍不住探出身子拨了拨他的碎发,轻笑道:“小霍大人又不是没来过本王这儿,紧张什么?”霍汀洲一言不发,任凭傅沉西的手从他脸侧划过。这一遭不好过,他早就知道的。但为了阿姐,他只能忍。“小霍大人今儿个好安静,本王倒有些不习惯了。”傅沉西得了便宜还卖乖,伸手撑住下巴挑着案几上的油灯,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声轻笑,“小霍大人,不知霍小姐平日里都喜欢什么?本王既然有心迎娶大小姐,想来应该送些大小姐感兴趣的玩意去府上才好。”“衣裳怎么样?”傅沉西的眼神带着一丝冷意,缓声道:“就像从前赠与小霍大人的那些衣裳,虽然小霍大人不喜欢,但却不知能否入了大小姐的青眼。”霍汀洲沉默地受着傅沉西赠予的屈辱。咚咚咚。傅沉西伸手敲了敲案几,似笑非笑,“小霍大人,喝茶呢。”“本王特地泡得好茶,别的地方,只怕还喝不到呢。”傅沉西话锋一转,又不和霍汀洲聊霍娉婷了。霍汀洲艰难地端着茶盏,不甘心地开口,“翊王殿下,家姐……”“嘘。”傅沉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摆了摆,目光落在茶盏上,只是道:“今夜旁的话都不想听了,玊玉,咱们先喝茶。”傅沉西喊的那声玊玉,让霍汀洲脊背一阵发麻。这声玊玉许多人喊过。昌兰喊过,阿姐喊过,父亲喊过,可没有一个人,会像是傅沉西这般唇念出来齿间都夹杂着冷意。霍汀洲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屋里头烛光昏暗,快燃到底了。他的脑袋昏昏沉沉,鼻尖笼着熟悉的冷香,霍汀洲皱眉,想起身,却发现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醒了?”垂下来的纱幔外头映着晃动的人影,霍汀洲垂头,不想搭话。脚上绑着细细长长的银链子,尽头是嵌在墙上的铜环,他只要一动,就能听到窸窸窣窣的银链声在屋内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傅沉西,你想干什么?把我放开!”霍汀洲低声呵斥。就听见一声轻笑,那双骨节修长的手掀开了纱帐,傅沉西微微弯腰,勾起了霍汀洲的下巴,借着昏暗的烛光,他仔细打量着霍汀洲,这人实在算不得惊艳,面容甚至还有点寡淡,唯有那么点硬气,实在勾的人心痒。霍汀洲怒目瞪着傅沉西,他总是会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底线。“小霍大人总是不肯好好听小王说话,不知道如今这般,小霍大人能否老实一些?”傅沉西坐在霍汀洲身边,手掌覆在霍汀洲脚踝上,慢慢摩挲着,动作温柔轻缓,眼底带着浓郁的温情,仿佛他们只是一对缱绻的有情人。“傅沉西,你这个疯子,我明日还要上朝!”霍汀洲压着嗓音,脸颊气得通红。“我是不是疯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何至于今日还要这样骂我?”傅沉西压在霍汀洲身上,凑近了,就见霍汀洲头一偏,只给他留下一段消瘦的脖颈。傅沉西摸了摸霍汀洲的脖颈,淡淡道:“上什么朝?皇帝都快死了,小霍大人这般上赶着上朝,可真让本王感动吶。”“傅沉西,陛下尚未立太子,你这般放肆,来日就不怕……不怕……”“呵,说啊?”傅沉西使劲压着霍汀洲,不让他挣扎反抗,“小霍大人接着说啊,本王怕什么?你觉得本王要怕什么?”他傅沉西是要怕成不了太子,还是要怕来日傅麟得势置他于死地。霍汀洲大口喘着粗气,是了,傅沉西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他该忌惮什么?就连霍知敬,都时常拿这位无所顾忌的翊王殿下没法子,他又能做什么。“小霍大人好骨气啊,合傅麟一块捅本王的那刀子,本王还痛得很吶,”傅沉西咬牙切齿,抓着霍汀洲的手就往心口摸,“小霍大人摸摸看,心口都被你捅烂了。”“若不是傅麟捅我的这一刀,眼下本王只怕都已经坐上太子之位了,小霍大人,你欠本王的,该用什么还?”漫漫长夜,霍汀洲梦中反复重复着傅沉西的这一句话。你欠我的,该用什么还。怎么还?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傅沉西便将主意打到了阿姐身上。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他。霍汀洲一夜未归,整个霍府都乱套了,霍娉婷派出去了好几拨人,都寻不到霍汀洲的下落。偏偏昨日霍汀洲离开前,什么人也没带,就连贴身跟着他伺候的桐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