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下的凉风冷冽,出了宫门,霍汀洲被凉风吹得面色苍白,他微微往后退了几步,面无表情地说道:“殿下,下臣府中马车已经备下了。”不远处桐叶果然已经在候着了,霍汀洲摩挲着手中扳指,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既然如此,小霍大人慢走。”霍汀洲脱下肩上的大氅,正欲还给傅沉西,却见傅沉西将大氅推了回来,笑眯眯地望着他,那笑意温和,但在无边的夜色下,那一丝阴毒犹如爬行蠕动的小蛇,啃噬着残存的理智。霍汀州本以为像傅沉西这样的人,或许会对他紧追不放,但他没想到,傅沉西说了‘慢走’之后,便真的只是停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他抱着手中大氅,侧头吩咐桐叶,“将这还给翊王殿下。”在榻上马车的那一刻,霍汀州鬼使神差地回了回头,然后就对上了那双冷漠阴沉的眸子。与方才笑语盈盈的翊王殿下判若两人。入夜时分,霍汀州听到外头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说话声,他喊了一声桐叶,唤他进屋。“外头发生何事了?”桐叶有些纠结,最后还是低声说道:“翊王殿下派人来咱们府上了。”“翊王?”霍汀州皱眉,他略微不耐烦地问道:“他派人来做什么?”“殿下……殿下他命人送了件袍子来咱们府上。”桐叶自从跟着自家主子去了公主府的春日宴后,便隐隐察觉到了主子和翊王之间似有暗潮涌动,他观察着霍汀州的神色,不敢再开口。霍汀州哑然,片刻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一阵羞恼,他只是冷冷吩咐道:“夜深了,别让人吵着大小姐。”这便是要将此事瞒着霍娉婷了。桐叶摸不准霍汀州的主意,再次问道:“主子,那翊王送来的东西还收吗?”霍汀州冷笑,咬牙切齿:“收!怎么不收!他翊王府是用银子堆出来的富贵窝,收了他们的东西,明日我就去当铺当了,城外施粥去!”“东西送了?”傅沉西懒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手边茶水已经滚了,丫鬟跪在地上煮茶,外头的琵琶声犹如缠绵的玉珠碰撞,碧君站在下方轻声回道:“衣服送了,霍大人也收了。”一声轻笑传来,傅沉西睁开眼睛,“你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吶?”碧君和傅沉西一同长大,亲眼看着小主子从无人问津的傅家人成为如今炙手可热的翊王,也知晓小主子秉性顽劣,不是个良善之人。“小霍大人不过是个文臣,得了殿下垂青是他的福分,让奴才看,那小霍大人也不过如此。”碧君不愿看着霍汀州掺和进这摊浑水中来。傅沉西促狭地笑了笑,“你又想当好人了。”碧君微微低头,没再说话。他伺候傅沉西,就算傅沉西信任他,可他也不能过线放肆,有些话他提一句,再多的也不该说了。“这会,谁也拦不住我。”傅沉西重新闭上了眼睛,手背微曲敲击着边上的案桌,笃笃声传来,听得碧君心中一颤。他试探着问道,“那霍大人哪儿得了殿下青眼呢?奴才瞧着小霍大人,也不过是模样稍稍好了些,殿下若换了心思,奴才去外头给您寻些干净漂亮的小馆来……”傅沉西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外头的有什么意思。”他也不是换了心思。他只是有些好奇,像霍汀州这样傲气的骨气,若是有一日打碎了,匍匐在他脚下,该是什么滋味。“对了,库房里头我记得还有一块西域进贡来的白虎皮料子,明儿差人送去霍府。”翌日一大早,翊王府的人便敲响了霍府大门。彼时霍汀州正准备上朝,听桐叶小声说着这件事,差点就当着霍娉婷的面失了态。“怎么了?”正在喝粥的霍娉婷挑眉问了一句。霍汀州平复心绪,他不愿让阿姐知晓他和傅沉西之间的烂事,只是温声笑道:“突然想起有本折子落在了书房,阿姐你先吃,我先走了。”霍娉婷点头,只是有些狐疑地望着自家弟弟匆匆的步伐。“这几天若翊王府还派人过来,你亲自出去接见。”“公子,那这白虎皮,咱们收吗?”“小的不识货,可也看出来那是一块好料子,殿下这是想做什么呢?”想做什么?霍汀州一声冷哼。傅沉西不过是想时时刻刻提醒那日他在公主府的‘借衣之举’。“阿姐前阵子不是才说想做一件披风,就用这块料子做,白送上门来的东西,干什么不要?”霍汀州不是不知道霍府门口就有傅沉西的人盯着,他理了理朝服,背部挺直地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