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汀洲放在锦被下的双手握拳,压抑着心底的愤怒。傅沉西来霍府的目的虽然不纯粹,但他还算说话算话,送来的两个老大夫医术高超,给霍汀洲开了两剂药,一夜过去,霍汀洲便大好了。正午时分,霍娉婷记挂着霍汀洲才病愈,只让人熬了些轻淡的小米粥。院子里头霍汀洲正在看书,霍娉婷端着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病才好,着急看什么书?这书难不成长了脚会跑?”霍娉婷将霍汀洲手中的书拿走了,然后将粥碗放在他面前,“吃吧。”霍汀洲无奈地叹了口气,“昨日辛苦阿姐了。”“我有什么好辛苦的,倒是有一桩稀罕事,你何时同翊王殿下有交集的?我记得你年前不还在说朝中动荡,不欲与这些皇子深交的么?”霍汀洲喝粥的手一顿,他面不改色地说道:“阿姐,你这粥好像放了盐。”“是吗?”霍娉婷立马尝了尝,然后一口吐在了帕子上,有些尴尬地笑着道:“好似是我把盐和糖弄混了,你别喝了,我让下人给你煮一碗面吧。”霍汀洲自顾自喝着粥,这也不是什么怪事,阿姐下厨,再离谱的吃食也能做出来。一打岔,霍娉婷原本想问的话也丢到了九霄云外,只是离开前苦口婆心地嘱咐着霍汀洲多休息,少读书,免得日后读书成了书呆子。最后她终于记起了正事,吩咐霍汀洲病好了记得去翊王府道个谢,免得惹翊王殿下怪罪。霍汀洲送走了霍娉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今年难不成犯了太岁?这才招惹了傅沉西这位祖宗吗?若是早知道如此,当日公主府设宴,他就算抱着得罪了四公主的后果,也不会赴宴,喝下那些扰人神志的酒。翊王府是必须要去的,躲不掉。傅沉西故意在霍汀洲屋里头留了一枚玉佩,这便是放了饵,等着鱼上钩。霍汀洲今日病了,未去尚书省点卯,时至午后,他望着放在桌边的那枚汉白玉玉佩,平日里波澜不惊的一张脸缓缓拧成了川字。他拿起玉佩,然后又面无表情地放下了。一刻钟后,他推门出了屋子,“桐叶,备马。”下人传话时傅沉西正在书房里头作画,书房窗子外头的一株桃花开了,三月里的第一株红桃,娇艳地挂在枝头。傅沉西搁下笔,和身边伺候的心腹说道:“怪不得本王院子里头的这株桃花开了呢,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殿下念的这诗小的可不懂,小的只知道昨儿见着的那位小霍大人,生的可真俊俏。”碧君从小便跟着傅沉西,傅沉西一个眼色他便知道主子心里头在想什么。“殿下,可要小的将小霍大人请过来?”傅沉西轻笑道,“请来这儿做什么,将人请去本王卧房不好么?你个没眼力见的东西,怎么伺候主子的。”“哎,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碧君装模作样地扇了自个儿一巴掌,颠颠儿就准备往外跑。想起霍汀洲那双不含的双眼,傅沉西突然改了主意。他顿了顿,“慌什么,”一阵春风吹过,将傅沉西好不容易画好的一副春桃图吹到了地上,他吹了一口茶沫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且亲自去,将他带过来吧。”有些好玩的,得让霍汀洲见识见识才行。傅沉西懒散地坐在太师椅上,霍汀洲过来时见着的就是这一幕,料峭三月,书房内门窗大开,炭火虽然点着,但比起冷冽春风,这温度实在有些微不足道。傅沉西披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领口缀着一层油光发亮的墨色貂毛,衬得他眉眼愈发阴翳,斜眸看人时只剩下居高临下的玩弄。霍汀洲打量着傅沉西,同样的,傅沉西的目光也一直在霍汀洲身上徘徊。这是个正经人。从前傅沉西出入高堂阁,他也不是没注意到霍汀洲,只是这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去犯贱。傅沉西就算再怎么不着调,也不会平白无故将目光放在霍知敬的儿子身上,为了一个霍汀洲开罪霍知敬,傅沉西犯不着。只是如今,他微微一笑,这可是霍汀洲自个儿送上门来的。他可没做什么,天底下再找不出比他无辜的人了。霍汀洲病才好,面色有些苍白,穿的却单薄,一件薄薄的披风拢在身上,今日他未上朝,头上只用一根玉簪束着发,文弱却不女气,风流不失坚韧。霍汀洲掌中捏着那枚玉佩,月华般的长袍穿在他身上,清冷的就像是挂在天边的月亮落了下来。傅沉西直勾勾地盯着他,昨儿夜里,这人是怎么哭的?他都快分不清到底哪个是霍汀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