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顾城身上的聚光灯,分散一点点到茜茜身上,茜茜都会不由自主地战栗。生活的戏剧性将他们放到了一起,少年对她好得出奇,有的时候她真地渴望这就是亲哥哥,如果是真的,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纳他无与伦比的温情照顾。同一屋檐下近两年的时间,茜茜总觉得是在做梦。凭什么她可以得到照顾和温暖?直到后来罗秀珠的出现,一面她原谅他,一面她掩盖绝望,一面却有种奇异的平静和轻松,终于不用再患得患失。顾城,这样一个自小就不容易被人摆布的男人,缠绵热烈的拥吻时,罗西慢慢睁开眼,发现他也在受着情绪的左右。西浑身数千万的毛孔立刻舒张,甚至斗志昂扬。有种灭顶的快乐。他并非彻底封死的顽石一块。他并非“绝对”地掌控着她。她罗西也可以反过来控制他的喜怒哀乐。顾城将她翻过身来,女人狼狈地躺下身下,衣不蔽体的慵懒媚笑。“这么不专心”罗西搂住他的脖子,缠绵地唤:“城哥”顾城心软大半:“嗯?累了?”温柔低沉的嗓音在空气中过电似的穿破她的耳膜,罗西眼眶一热,意识上仍旧进行着激昂的斗争:“你在床上像个禽兽。”顾城脑子一空,顿时掐死她的心肠也有,心口跟着钝痛。他也是蠢。一朝不小心,就给人留下口实把柄。他怎么忘了眼前是罗西,不再是那个躲在角落里连阳光都不敢希冀的少女。征服罗西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顾城回来东城的第一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打算。“禽兽,你也照样喜欢,对不对?”顾城匍匐下去,贴紧罗西柔软的胸口,大手握住她的脖子,示威性地掌控。罗西笑起来,点头:“当然。城哥,你应该更自信点,谁会不喜欢你这种款式的禽兽呢。”顾城拽起她的一条腿,好长,纤纤玉骨,装载着重如千金的反骨,勾到自己的后腰上。她要放肆,她喜欢,他可以给她发挥的余地,他会配合她,直到当年即使罗西跟罗秀珠被换回各自家庭,改名换姓,还去做了眼睛的微整,顾城想要找还是能找到她。罗西大一下学期,三四月份的沿海南方天气,刺眼的阳光让人无法正常在路边行走。顾城在大学门口最近的一条学生街里找了家咖啡吧,他不断地看着手表,整个人躁得不得了,那种即将见面的迫切令他简直无法忍受。但是明面上,谁也看不出座坐在靠窗座位上的高大男青年,透过他那张沉默严峻的脸,谁都看不出他不过是在等一个女孩子。纤瘦的一身粉红运动衣的罗西轻快地从学校大门里出来,马尾甩得很高,可见她心情愉悦脚步轻快。顾城在人潮涌动的人群里,一眼捕捉住她。她要往这边来,要过马路,左顾右盼着是动人的少女之姿。顾城整个人怔住,离开他的陈茜茜过得很好。她变了。果然再不是陈茜茜。陈茜茜在人前永远是乖巧的,甚至是木讷的,她从来不敢表现自己。中国女孩子的矜持羞涩在陈茜茜身上展露得淋漓尽致。她是个好拿捏的女孩子,也是个惹人疼的女人。从来被忽视,制造了这种懂事和乖巧。陈茜茜有十分特别吗?并没有。但他就是沾了她便放不下手。然而从大学门口游走出来的罗西,这是一个崭新的少女。肉骨分离后的脱胎换骨。顾城手里的杯子快要被他捏碎。原来没有他,她能过得更好,她甚至能克服别人要花一辈子去解开的童年障碍和心结。原来他也算不得了不起,他对她再好,扭头她就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甚至想要将他摆脱得更彻底。他不是她的救赎,只是渡她成长的一颗踏脚石。而后的画面,令他整个人都泛冷起来。有人从身后拍了拍罗西的肩,她扭过身去,嘻嘻地笑,勾住了男孩的胳膊,勾得很紧。那几年,顾城总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几天,谁也联系不上他。每年定点,他都会出现在那家咖啡馆。罗西比他想象中更有出息,每次他来,都能看见女人身边盘桓着新男人。他的表情一年比一年冷峻。少年的意气风发以及万事尽在掌握中的游刃有余,不断地被摧毁再重建,重建再摧毁。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一个又一个新男人,不过是在向顾城证明,他的存在,于她来说无足轻重。他太高看自己了。一次阴沉沉磅礴的大雨天,罗西在门口上演了一项分手戏码。扇了男孩子一耳光,扯着嗓子叫他滚蛋。男生迅速离开,之后罗西撑着透明的雨伞茫然地站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