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还不发他的航班啊?陆照霜又有点急,又有点焦躁,但就是不肯切去跟郁思弦私聊。因为他们聊天界面的最后一句话,还是——【“郁思弦”拍了拍我,说他很想我】陆照霜摇了摇头,不想了,明天就是她在申城交响乐团的最后一次演出了,练习要紧。……次日,陆照霜站在申城音乐厅的舞台上。台下,她买好的四个连座上,逃出人间众人齐齐穿着黑色骷髅t恤坐在那里。林珩和高若涵在胸前给她比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手势,两边的徐勿凡和唐湾都别开了脸,仿佛是在假装自己和这两人并不是一伙的。陆照霜差点笑出声来。这还是第一次,她买好的位置,终于迎来了属于它们的客人。好像因为那多达91次的失约,在她心头塌陷下去的那个缺口,在此刻终于得到了一种暖烘烘的补偿。她的目光又下意识往更远处瞥去。然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郁思弦。隔着大半个音乐厅,他们对上视线。郁思弦细框眼镜后面的眼睫微垂,流露出一点笑意。好像那天的尴尬不存在似的。陆照霜耳尖发烫地移开了视线。郁思弦这人真的是,难以形容。虽然有那么多更好的位置可供挑选,但他总坐在那种不仔细找都发现不了的边边角角。虽然如今古典音乐的观赏礼仪已经相当开放,但他仍旧每次都规规矩矩穿着熨帖的西服。虽然她一次也没有给他寄过门票,比起来看她的音乐会,她更希望郁思弦能顾及自己的身体多多休息,但他就是一次不落地赶过来。真的是,另一种方式的,教人很不省心的存在。虽然这么想着,但陆照霜嘴角还是忍不住稍稍扬起。朱高远站上了指挥台,在对观众和乐团众人致意过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陆照霜身上。师徒两对视了好一会儿,忽然,朱高远眨了下眼,露出了一种堪称老顽童的微笑。这是他们作为指挥家和小提琴首席的最后一次合作了。他才不要以一种悲痛沉湎的方式收场。他要让音乐成为流淌于乐器上的舞蹈,和他的学生一起,最后完美地享受一次音乐。今日的演奏曲目——莫扎特《第40号交响乐》。一部从莫扎特困窘生活中脱胎而出的作品,却完全没有去哀伤地哭诉苦痛,相反,整部作品都是一种或慷慨、或舒缓、或紧张、或挣扎的旋律。朱高远的指挥棒上下挥动,陆照霜的琴弓飞速跳动。这样灵活而变换不定的指挥风格,以及整支乐队出色的发挥,完美地展现了莫扎特从苦难中挣扎而出的超脱。曲毕,掌声哗哗响起。陆照霜睁开眼,心头环绕着一种格外的轻松和释然。目之所及,观众们的情绪也是昂扬的,这大概是他们的所有音乐会里,睡着的观众最少的一次。林珩他们显然也得了趣,非但没有露出无聊的神色,鼓起掌来反而比谁都起劲。真好。这不是陆照霜在申城交响乐团演奏过最难的一次、最深刻的一次,却是她觉得最开心的一次。她拎着裙摆,朝着观众席,朝着她所有和睦与不和睦的同事,深深鞠了一躬。作为对她这五年时光最好的告别。回到后台,消息已经飞遍——陆照霜要退出乐团,而上次以001分落败的杰奎琳纳尔森将担任他们的下一任首席。“你真的要走吗,照霜?”“不是有点太可惜了吗?你不是刚选上首席没多久吗?”“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啊?上次好像听见管理层对你有意见?”真正关心的、吃瓜看热闹的、打探消息的人全都涌了上来。对于这些纷至沓来的问题,陆照霜统一回以淡淡的微笑,“谢谢大家的关心,不是什么别的,是我自己的一些原因,就算以后我不在乐团了,也还是会过来听大家的音乐会的,希望大家都能越来越好。”其他人便也不好再议论什么,对她说了些前程似锦的场面话。只是这厢其乐融融,另一边却传来一声嗤笑。陆照霜一转头。唐颖背靠着换衣柜,目光锐利地落在她身上,神情中不乏嘲弄,“还当你能坚持多久呢?原来也就这种程度,也是,赶紧回去当你的大小姐吧,这里可不是给你体验生活的地方。”纵观过去五年,她们之间因此发生过多少次冲突。其他人都有点紧张,生怕她们在今天这种日子再闹起来,那就太难看了。但陆照霜与过去的每一次都不一样,她只是非常平静地望着唐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