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烨又望向郁思弦。这本来只是例行公事,因为郁思弦向来不太在乎这些东西,未料他忽然开口,“今天的菜都做得清淡点吧。”萧烨疑惑,“你不是本来就不吃辣?”郁思弦蹙了蹙眉。陆照霜愣了下,恍然反应过来,“我忘了,这一阵我胃炎又犯了,医生让我忌辛辣。”萧烨有几分意外,跟服务员交代完后,责备了她一句,“你怎么这种事都能忘?”陆照霜摆手,“又不严重。”萧烨的目光落在郁思弦身上,仍是微笑,却暗含着不动声色的打量,“谢谢你提醒啊,思弦。”郁思弦表情平淡,简单带过,“上次音乐会以后,和阿照吃了一顿饭,看她吃了辣不太舒服,就猜到了。”陆照霜一怔。这说法,就好像他们那天只是简单吃了一顿饭而已。但与酒吧里发生的其他事情相比,吃饭实在是其中最不值一提的小事。陆照霜心头拂过一阵极其古怪的感觉。可酒吧里的事三言两语又很难讲清,她一时沉默了下来。三人此刻都按兵不动,唯独沈霖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把柄。“喔,”他把一直在玩的游戏关掉,慢条斯理地交叉双手,撑在桌面上,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萧烨,“现在时兴夫妻不在一起吃饭的吗?怎么思弦哥都比姐夫更了解我姐的口味?”他几乎从不管萧烨叫“姐夫”,但凡叫了,必定夹枪带棒、连讥带讽。萧烨再会粉饰太平,也有些忍耐不了了。他自然不会说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郁思弦才是他姐夫”这种话,那纯属自讨没趣。他只是笑笑,拉住陆照霜的手,意味深长道:“小霖和思弦的关系真的好,倒像是比你这个亲姐姐还要亲。”玩笑的语气,却暗指郁思弦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郁思弦不禁抬眼,很明显地感觉到来自萧烨的敌意。“萧烨!”陆照霜声音提高,警告他。沈霖则是直接将杯子往桌上一掷,语气已经不太客气,“都二十一世纪了,我和谁关系好,可不是户口本和血缘关系决定的。思弦哥和我姐一样,当然都是我的家人。”“是嘛?”萧烨含笑支着下巴,用大人捉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问道:“那小霖,你觉得阿霜和思弦谁对你更重要呢?”总有大人喜欢逗小孩儿,问你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状似无意的问题,其实就是在衡量爱的重量。被问到的人、和问题里的人,都难免要觉得受伤。陆照霜和郁思弦都拧起眉,正欲开口阻止,却听沈霖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我为什么要在他们俩中间选边站?难道思弦哥有一天会站在我姐的对面吗?”沈霖懒散地向后靠进椅背,像看傻逼一样看向萧烨。三人具是一怔。沈霖的语气如此理所当然,甚至都没有向郁思弦投去征询的目光。却在郁思弦心里掀起难以言喻的波澜。好像自以为把极为重要的秘密隐藏在暗夜里很多年,却早被别人洞若观火,看得明明白白。沈霖又问:“你只有这种蠢得要死的问题吗?那下一个是不是要问,如果我姐和思弦哥同时掉进水里,我会救谁?”萧烨脸色难看地扯了下嘴角。沈霖自顾自回答:“我谁都不会救,因为他们俩都会游泳。我只会站在岸上趁机多拍点他们俩的丑照,然后等他们俩下次寒碜我的时候,把照片拿出来寒碜他们。”沈霖用一种十分虚情假意、阴阳怪气的口吻,关切地询问萧烨,“怎么样,满意吗?这么喜欢预设一些两难困境来考验人的感情……姐夫,你是不是特缺安全感,需要人反复证明给你看,你才能信啊?”“好了!”陆照霜猛然起身,座椅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极为刺耳的刮擦声。其他三个人都向她看过来,但她谁也不看,只很勉强地笑了一下。“看来大家都不是很饿,那这饭我看也没必要再吃了吧?沈霖,我想起今早那件礼服的腰围还得再改改,走吧,陪我过去一趟。”说完,也不看其他两人对这个拙劣借口的反应,拖住沈霖的手腕,推开包厢门,径自走进电梯。楼层数字从37一层层往下跳,陆照霜双手环臂,靠在电梯侧面,闭目深呼吸。沈霖靠在她对面,打量着她的神色,半晌轻嗤一声,“这就连饭都不吃了?陆照霜,那这两年你都怎么过的?”陆照霜倏然睁开眼,“你觉得我是因为谁吃不下饭的?沈霖,你真的让我很难办。”沈霖一脸浑然天成的诧异:“你为什么要觉得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