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年封建王朝的历史在刘绰脑中奔腾。
她见过太多权阉与外藩勾结又反目的戏码。
唐朝中后期,宦官废立皇帝,藩镇割据一方,两者时而狼狈为奸,时而互相倾轧,其核心矛盾点无非是——财权与军权!
李锜掌控的漕运榷酒,是巨大的财源,也是宦官垂涎的肥肉;而宦官掌握的神策军,则是悬在藩镇头顶的利剑。
根据夜枭和韩风打探来的消息,刘绰为李锜父子画过心理画像。
李锜是何等样人?
刻薄寡恩,对权力与财富的掌控欲深入骨髓。
而李师此人,在长安看似低调,实则心有不甘。
李锜偏爱幼子,将浙西的财权军务更多交予其弟打理。李师这个长子,至今未返润州,不过是他留在长安的质子。
至于如何做,夫妻俩商议已定,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引蛇出洞。
王家与房家联姻的婚宴就是最好的机会。
金碧流光,丝竹喧阗。
红毡铺地,锦帐垂香。
往来婚宴的皆是长安新贵与革新派的中坚。
拜堂时,房涵满头珠翠映得小脸光,她执扇站在夫婿王瑜身侧,下巴微扬,眉梢眼角尽是得意骄矜。
被这刻意眼神扫过的刘绰穿一身素雅的丁香色襦裙,在满堂浮华中反显得沉静。
喧嚣入耳,刘绰的心思却沉在袖袋深处。
那里静静躺着一份薄薄却重逾千钧的抄录卷宗,正是当年洛阳都亭驿,李锜派来的刺客亲笔画押的供词副本。
时机已至。
只差一个引信。
“明慧郡主安好?李二郎安好?”一个带着江南软糯腔调的声音忽然自身侧响起。
夫妻二人抬眼。
就见李师端着金樽,满面春风地站在面前。
“李郎君何事?”刘绰颔致意,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眼底却一片清明。
“叨扰郡主了!在下往府中递了数次帖子想要拜见都没个回音。郡主公务繁忙,想来今日若非借着王侍郎家的喜宴,在下怕还是难见郡主一面。”李师面上笑容更盛,说出去的话却引得周围十几道目光扫了过来。
“本郡主倒也没忙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只不过当年我们全家差点死在洛阳都亭驿,至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哪还敢跟贵府有任何牵扯?”
李师的笑容僵在脸上,却又不好作。
当年的刺杀确有其事,不仅没得手,还被捅到了东都留守那里。
李吉甫动用赵郡李氏的势力,动御史不依不饶,直到祭出去一个背锅的参将才将事情压了下去。
那时候刘绰是个随意可以碾死的小蚂蚁,如今却是先帝宠臣,新帝信任之人。
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