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班刚想说些什么时,走在前面的康度毫无预兆地停下了关于协会改善设施的慷慨陈词,转过身来。
他脸上那程式化的热情笑容依旧挂着,却像一张精心描画的面具,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先跟我来吧”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打断了小班即将出口的话语,也截断了三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思绪。
小班只得把溜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和沫白、凯文交换了一个带着点无奈和警惕的眼神。
三人默默跟上康度的脚步,离开了那个悬挂着巨大冰冷火焰logo、令人感到莫名压抑的前厅。
他们步入一条铺着同样厚实深灰地毯的走廊。
两侧墙壁是光滑的、接近纯白的材质,吸音效果极佳,将他们的脚步声完全吞没,更显得这条走廊漫长而幽深。
天花板上嵌着间隔均匀的条形灯,散着均匀而缺乏温度的白光,将人影拉得细长,投在光洁的墙面上,如同沉默的随行者。
康度背对着他们,步伐稳健地走在前面,那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在冷光下显得一丝不苟。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继续着他未尽的“启示”。
“伟大的先驱者,大钢”这个名字被他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念出,带着无比的崇敬,“在离开地球前,曾向我们许诺!他承诺,在遥远的未来,必将重返这颗被他眷顾的星球!他将带来越我们想象的‘智识’科技!用那无上的力量,将人类从战争的泥沼、饥荒的折磨、疾病的肆虐中彻底解放!”康度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个即将降临的辉煌图景,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他将亲手为我们打造一个永恒的、没有痛苦的——乌托邦理想世界!”
这过于宏大而虚幻的承诺,在冰冷走廊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空洞和不真实。
小班听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带着调侃意味的笑意。
她快走两步,稍稍靠近康度,用一种轻松打趣的口吻比喻道:“那智识火星传会就是迎宾会咯?”
康度似乎对小班这略带冒犯的比喻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回头。
他脚步不停,声音依旧平稳而充满使命感,无缝衔接地介绍道。
“在此同时,我们并未消极等待。我们遵循大钢的指引!利用我们汇聚的资源以及一些越性的认知”他的措辞变得有些模糊,“积极地协助那些身处不幸之中的人们!我们改善落后地区学校的破败设施,让知识的火种得以传递,我们更新偏远医院的简陋设备,让生命的微光不被轻易熄灭”
“这些,都是我们践行‘智识’、迎接新时代的基石!”
他的话音刚落,走廊恰好走到了尽头。
康度推开一扇厚重的、同样吸音效果极佳的深色木门。
“请进”他侧身让开。
门内是一间相对封闭的小型客厅,或者说,更像一个布置得过于刻板的接待室。
空间不大,光线比走廊更为昏暗柔和。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几乎占据整面墙的投影幕布,此刻处于关闭状态,呈现一片死寂的灰白。
幕布前方,左右两侧则垂落着厚重的深红色落地窗帘,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两侧的墙壁,给房间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压抑感。
凯文对这种故弄玄虚的布置似乎最不感冒。
他大喇喇地走进去,目标明确,径直来到左侧那幅巨大的深红色窗帘前。
他伸出骨节分明、带着点机油痕迹的手,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厚重的绒布面料,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布料下某种硬质的支撑物。
他一边作势要拉开,一边回头看向康度,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带着明显挑衅的笑容,语气轻佻:“我说,康度导师,”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大钢这都过去几千年了吧?连个影儿都没见着,连个星际长途电话都不打一个”他另一只手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个干脆利落的手刀动作,出“咔嚓”的拟声词,“不会……已经”
凯文那极具侮辱性的手势和话语,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康度努力维持的平静。
康度脸上的完美笑容瞬间冻结。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对着凯文,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我个人可以保证”他盯着凯文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大钢,他还活着!他存在于宇宙的某个维度,他的意志从未远离!”那眼神中的狂热和笃定,几乎能灼伤人。
“哦?”小班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她往前凑了凑,绿眼睛紧盯着康度,“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她语气里的质疑毫不掩饰。
听见小班的追问,康度紧绷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优越感和神秘感的、近乎诡异的笑容。
他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形成一个充满玄机的弧度:“因为……”他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傲慢,“身为协会的‘导师’,我,获准得知了某些……‘秘密智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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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加重了“秘密智识”四个字,仿佛这是通往真理殿堂的唯一钥匙。
就在康度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突兀的、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猛地响起。
是窗帘挂环在粗糙轨道上被强力拉扯出的噪音!
这声音瞬间撕裂了房间里凝滞的空气,也打断了康度那故弄玄虚的姿态。
三人几乎同时循声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凯文不知何时已经付诸行动,他根本没理会康度那套“秘密智识”的说辞,趁着对方沉浸于自我优越感时,已经用力地拉开了左侧那幅厚重的深红色窗帘!
窗帘后面,并非预想中的窗户或墙壁,而是一扇紧闭的、异常高大的双开大门。
这扇门通体呈现出一种沉重、古老、仿佛饱经岁月侵蚀的暗铜色。
门板厚重异常,边缘包裹着同样古旧的、泛着幽光的金属条。
而最令人感到不安的,是门板上雕刻的图案——那并非“智识火星传会”标志性的火焰,而是一幅巨大、扭曲、充满邪异气息的暗绿色浮雕壁画。
图案的主体,赫然是一只庞大得几乎占据整个门板的、难以名状的类章鱼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