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越承昀索性直接上手,一把掀开帘子。
马车内并未点灯,却足以让人看出崔茂极为难看的脸色。
“崔二郎君,下车。”在越承昀的又一声催促中,崔茂终于不情不愿地跳了下来。
城门边的守卫随即便沿着马车敲打检查起来。
“近日不大太平,崔二郎君怎的闹这么晚才匆匆入城?”越承昀虽在与崔茂闲话,可注意力却始终在其脸色上。
“前些时日小妹闹着要做新的氅衣,我没办法,便出城替她寻了些,不然又得被念叨。”崔茂说得自然,完全叫人看不出异样。
依着先前在崔府捉“贼”的经历,越承昀深知崔茂胆子并不大,看见角落有个黑影都要惊叫半天,又怎会在这紧张的时期,为了几张皮子便赶着出城又赶着入城呢?
况且,先前崔茂家中请到的驯鸟大师,可是薛琢的人,若那人想入城,最好的方式便是联络崔茂。
越承昀眼中的怀疑实在太过明显,崔茂又作无奈状,两手一摊补充道:“家妹素来娇纵惯了,想到什么便要什么,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尽心。我听闻驸马也有个同胞妹妹,难道不是同我一般时时尽心?那你这做兄长的未免也太不称职了……”
言谈间,守卫已查完崔茂所乘的马车。马车内空空荡荡,一览无遗,没有丝毫藏匿之处,守卫略翻看了几下,便靠近了下一辆。
谁知还未走近,便遭到了崔茂的训斥:“那里面装了珍贵的皮子,你们可仔细点,别给弄坏了。”
这声刻意提醒很难不叫人多想。
在越承昀的授意下,守卫大胆掀开后面几架马车的车帘,里面果真堆满了皮子。可翻了又翻,里面也都只有皮料。
“我都说了我是替家妹去买皮子的。”崔茂嘟囔着,“只是买的多了点,至于这般盘问吗……”
难道当真是自己猜错了?
越承昀沉吟片刻,拔出腰侧的长剑,二话不说便向马车下方划去,却并未有别的动静。随即,俯身向马车下方看去,马车下方没有人。
守卫见状,也纷纷效仿。
“哎你干什么——”崔茂惊叫出声,甚至伸手要拦住他。
越承昀并不理会,上手敲了敲马车下方的木板,可不是如他所想的一般,这是实心的,也就是说,应当并无供人藏身之地。
扭头看向后方的守卫,几人也是摇了摇头。
他拧起眉,忽然将长剑向木板上猛戳了几下,却只是木板的质感。
百般尝试皆未能有所发现。
越承昀虽感觉有些不对,可眼下也无可奈何。
他收起剑,顶着崔茂的怒意致歉:“对不住,崔二郎君,是我弄坏了你的马车,稍后会遣人去府上送钱。”他侧过身,示意守卫放行,“你可以走了。”
“谁要你赔?”崔茂冷哼一声,上下扫视越承昀几眼,怒气冲冲地上了马车。在他的连声催促下,车夫扬起鞭,架着马车向着东边驶去,渐渐远了。
城外多为尘土飞扬的土路,而城内则是青石铺制的官道。也不知崔茂去了何处,马车压过砖道竟甩下了一块块泥巴,再被车轮一压,青石砖上便有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车辙印子。
越承昀盯着地上的车辙印子看了会儿,他仍觉得崔茂古怪。
第68章第68章(修)江畔的叛军,竟在……
崔茂离府未归几日,崔氏众人便担心了几日。
这日,眼见着天边的最后一点白边退去,观宜堂内的崔夫人终于坐不住了,甚至打算催促下人去官府跑一趟。
她愁容满面地看了看守在一旁的女儿,话在舌尖绕了一圈还是又问出了那句已问过数遍的问题:“阿音,你再仔细回想一遍。那日,你二哥出府前,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崔蘅音亦是一脸苦恼:“我问什么二哥也不理我,还是套车的下人说他去见什么朋友了,谁知道是什么狐朋……”她越想越气,可又不愿刺激母亲,只得匆匆咽下后半句。
“罢了,你父亲已经去寻梁大人了,再等等,再等等……”
观宜堂又静了,然而焦灼的氛围仍在屋内缓缓蔓延。
“夫人——”惊呼声响起,一名女使还未踏进院内,声音便已越过高墙,传了过来,“二公子回来了!”
崔夫人腾的一下站起身,下一秒便拉着崔蘅音向外跑去。到了府门边,只见崔茂正指挥着侍从从车上卸货。
“你这混小子!”崔夫人几步冲到面前,一巴掌狠狠拍向崔茂的胳膊,接着便要扯住他的耳朵。
崔茂猝不及防被拧了耳朵,吃痛之际还不忘朝车夫摆了摆手。
崔夫人盛怒之下并未在意,可崔蘅音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当即便问出声:“二哥让那车夫干什么去,怎么刚到府中便又要走?”
崔茂揉着自己的耳朵小心从崔夫人手中躲开后,只是用着哄孩子似的口吻道:“我那马车车轴需要上桐油,让他走侧门去我院子罢了。小妹,我给你带回了上好的皮子,你快去挑几张……哎阿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怒气冲冲的崔夫人拽走训话了,搬运东西的侍从紧接着加快了速度。
崔蘅音一噎,还欲追上却被女使拉住了袖子:“小姐,夫人正在气头上,少不得要怒斥二公子,您还是别凑这热闹了。”她又看了眼外面空旷安静的街道,小声道,“外面也怪吓人的,还是早些回屋歇歇吧。”
说罢,便将崔蘅音拉走了。
然而回屋后,崔蘅音总觉得崔茂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透着几分古怪,越想越不对劲,看了眼更漏,当即决定去寻崔茂问个清楚。
她沿着小道径直穿过长廊,拐过去便是崔茂小院的院墙,快到门边时却听见了好大一阵动静,像是在用重物敲东西,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为何,她突然不敢贸然走入院中,只犹豫了一瞬,便贴着墙边挪到门边。院门虚掩,从她的角度看去,刚好瞥见正中央停着崔茂的那驾马车,车夫正在将车内的物件挪至地面。
不是说给车轴上桐油吗,眼下又是闹哪般?
崔蘅音屏息看了半天,仍未见到崔茂的身影,料想他仍在母亲处。空旷的院子、举止古怪的车夫、故作遮掩的兄长,这些信息搅合在一起,纵使她胆子再大,此刻也不敢贸然上前问话。
少顷,车内的毯子、小几凌乱地散了一地。下一瞬,只见车夫忽然取出一根细长的撬棍、半个身子钻进了车厢内,接着叮叮当当的动静从内传出,车夫提着一块几乎与马车差不多大的板子退了出来。
难道车里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