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要再接着问先前的话,却被骤然转身靠近的郑钰吓了一跳。
“永嘉,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郑钰推着轮椅行至窗边,眼中神色未明,可嘴角却扬起细微的弧度,“你会一直帮我,对不对?”
不知为何,永嘉忽然觉得面前神色莫名的表哥有几分可怕,她不明其意但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我,我先走了,下回再来……”
然而只此电光火石间,郑钰竟立刻站起勾住了她的衣襟,下一瞬,后颈传来疼痛,永嘉眼前一黑。
郑钰双肘撑在窗台上,借着窗台的支撑站稳了身子。片刻后,他一手拽住永嘉的衣襟,一手托住她的脖子,就这么硬生生将她扯进了屋内。
一把将人扔在轮椅上,郑钰又一瘸一拐地将轮椅推至屏风后,随后将永嘉塞进了床榻上。胡乱扯下帷幔后,他靠着墙边微微喘息,视线落在了仍在发颤的右腿上。
被软禁的这些日子,燕起每日都会帮他复建,可他从来不配合,在众人面前只作自暴自弃状。到了夜里独自一人时,才扶着墙一点一点挪动。虽然效果比不上有人帮忙,但在这番操作下,没有人知晓他已能行走——尽管是瘸着的。
原本只是想等待时机,可郑钰没想到,永嘉竟然在今日来了,而外面正好生了乱子。
如此巧合,当真是连老天都在帮他。
郑钰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片刻后,他收敛起表情,从枕下摸索出一把匕首揣入袖中,拖着仍有些隐痛的右腿挪到了窗边,一咬牙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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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的侍从掐着时辰端着新熬的药忐忑地立在屋门边。
似是在门边做了些心理建设,侍从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试探着出声:“侯爷,侯爷?”
见无人应答,侍从将木托放在石阶上,随即从腰间取下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正屋内一片漆黑,里面的人瞧着像是睡了。
侍从满脸紧皱着,心道,待会儿叫醒侯爷又少不得挨一顿骂,可侯爷这药从昨晚便没喝,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行至榻边,侍从又低低唤了几声,然而榻上仍没有动静。他慌忙将药搁在桌案上,又将榻边的灯盏点亮。
“侯爷,您醒醒,真得喝药了。”
可仍未有回应,帷幔后的人一动不动。想起郑钰先前身体不佳的情况,侍从想到了昏迷不醒的可能性,脸色瞬间白了。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慌乱掀开帷幔,待看清榻上的人后,他忽然卡了壳,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
过了数秒,侍从才如梦初醒般,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屋,对着院外大喊:“来人啊,不好了,侯爷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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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沿街巡逻的小队兵卒一路行至轮值点,正欲与下一队人交接,忽然发觉不远处的西城门有些动静。队末的兵卒向外走了几步,便看见城门边停着一架崔府的马车,而城门边的守卫正在仔细查验文书。也许是都到了换值的时候,城门边此刻竟只有三名守卫。
队末的兵卒看了眼身后正吃着干粮补充体力的弟兄们,犹豫了片刻,提起武器便向西城门走去。
离得近了,几人的交谈声更加清晰。
车夫低着头,看不清面容,正朝守卫拱手施礼:“各位小哥,您看这文书没问题吧。我们郎君先前带着皮子进城,你们不是也查验过了,完全没有问题呐。我们这两车半道上车轴不灵便,便晚了些,只是这么晚才入城也是没想到,回去少不了挨公子一顿训。”
车夫苦着脸,又道:“后面那个和我一起的,文书瞧我的就行。各位看完了,便高抬贵手放行吧。”
城门边的守卫便是之前拦下崔茂车架的那个,他显然仍有印象,一时有些犹豫。
兵卒走上前,厉声道:“后面那辆的车夫,文书呢,拿来?”他别过头,显然是对犹豫的守卫,道,“你去仔细查查后面那个车厢,不可侥幸。”
分毫不让,半点不退。
前车的车夫还欲再说,一旁的守卫叹了口气,走到后一架马车前,朝那车夫讨要文书。
恰在此时,后方寒光一闪,异象陡生。
第70章第70章夜风呼啸穿林,号角声沉……
夜风呼啸穿林,号角声沉闷不绝,原本寂静的密林中蓦地沙沙作响。
中领军许辉站在坡上,清晰地看见密林中隐隐有火光闪烁,而林外江畔上,叛军的旗帜上的姓氏在火光的映衬下越发刺眼。与身旁的副将略作商议后,副将当即便带了一支队伍从北侧的小路而去、试图绕行至叛军后方偷袭。
中领军主营地前竖起了一面面盾牌,借着盾兵的掩护,后方骑兵向前压去,好让最后方的弓箭手也借机补上。
许辉从营帐边挑起长槊,翻身上马,欲追上前路骑兵,忽然数支羽箭从林中飞来。角度之高、之刁钻,盾兵难以抵挡,军队竟一时停滞难以前进。
许辉提着长槊匆匆斩下几支冲他飞来的羽箭,心里思考着,他们扎营的地方分明地势略高些,叛军的箭怎么也不能从高处射来吧。
还未等他想明白,又有几波箭羽飞来。
“树上有人,弓箭手看仔细了——”身后远远传来一声提醒。
紧接着,一支羽箭从许辉头顶飞过,径直飞入林间。下一瞬,只听见一道重物落地声。
后方的弓箭手有样学样,少顷,飞来的箭矢少了大半。
中领军许辉略显狼狈地回过头,刚好看见薛蕴容拎着长弓立于半坡。
她几步冲上前,急问道:“许大人,挡得住吗?”
许辉愣了一愣,旋即笃定点头:“兵强马壮,人手充足,没有挡不住的理。”
望着前方事态,薛蕴容也不再犹豫:“那好,大人借我一队兵马,我有急事需即刻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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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行出三十里,薛蕴容忽然勒住马缰急停。方才走得太急了,竟未曾发觉此行的不妥之处。
越承昀紧随其后,勒马渐与她并停。他眯眼看向建康城的方向,心中亦生出考量。
崔茂那驾马车充其量也只能额外塞下两人,若是两人,十有八九会是陈奉与薛琢本人。这二人一旦入了城,势必藏匿于崔府。既已入城,独他二人定成不了,那么崔茂必定会想方设法再带上薛琢的兵卒。但四处城门都有人守着,若大批兵马贸然闯入城中,势必会闹出大动静。可到目前为止,城中仍未有异样的信号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