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蕴容提及的是善鸟语的另外两兄弟,老三被他们关入公主府后院,而剩下的两人则被郑钰藏匿了起来。朔风在信中交代了郑钰给这二人的藏身地。是以,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越承昀便带侍卫去了那处。
虽行动及时,但或许是听到了些许风声,二人在他们赶到前便已逃离。纵使纵马急追,还只是抓到了一人,那个曾在崔府谋事的老大已然逃离。
越承昀还欲说些什么,只听见阵阵脚步声从廊下传来。扭头一看,秋眠提着个鸟笼走来:“殿下,照您的吩咐,马已备好,就在门前。只是,这灰鸽……”
薛蕴容定定看了眼笼中正梳理羽毛、精神抖擞的灰鸽,伸手将笼门打开,从中捧出鸽子,又抬眼看了看晴空万里的天色。
“既射下他的一只鸽子,我自当还他一只。”
下一瞬,她不再犹豫,松开束缚灰鸽的手指。灰鸽呆愣愣地立在手心,这些时日的精心养护,它身上的伤早已消失。数日未曾出笼,此刻骤得自由,叫它回不过神。
薛蕴容重新给它绑上一个小筒,只不过里面却是空的:“去找你的主人吧。”
说罢,她将灰鸽朝上空抛去。灰鸽扑腾了几下,似是在辨别方向,终于向外飞去。
“我们跟上。”
公主府离宣平侯府只隔了两条街,灰鸽蹭着墙边低低飞着,在到宣平侯府前才振翅高飞,下一秒便入了侯府院子。
薛蕴容驭马紧跟,当即便急停在宣平侯府门前,在门房的惊呼声中径直闯了进去。
*
郑钰坐在窗边小榻上,眼睛时不时瞟一眼窗外,指尖不停地扣着小几,显得格外焦躁。
“去!去!”侍从忽然在院中举起扫帚驱赶,“哪来的鸟,快走!”
郑钰眉心狠狠一跳,当即喝住了他:“住手!”
侍从讪讪停了手,嘴里仍旧在低声嘀咕:灰色的鸟,多不吉利……
没了侍从的阻拦,灰鸽顺畅地向窗边飞去。
因檐角遮挡,郑钰并未看到鸽子,只当是先前放飞的白鸽已飞回。他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出窗外,但下一刻,灰鸽越过了他的手指,爪子勾住窗台,径直落在了小几上。
待看清它的羽毛颜色的瞬间,郑钰无声无息地瞪大了瞳孔。
而灰鸽毫无察觉,仍旧向从前一般歪头轻啄他的手。见面前的人手指动了动,以为是要取些吃食来喂,灰鸽便蹦地更欢快了。
谁知转瞬间,郑钰抄起小几上的烛台向它砸去。
灰鸽受了惊吓,在屋内飞窜,旋即又是一本手札毫不留情地飞来。
“不,你不该出现在这。”郑钰已心神大乱,手边有些重量的物件均已被扔了出去。
在他喘歇之际,灰鸽瞅准时机,从门边窜了出去。
“不!”他想起身去捉,却被右腿拖累,重重摔倒在门边,“抓住那只鸽子!”
最后一句是对院中的侍从喊的,然而——
“侯爷!”侍从魂飞魄散,奈何被人扣着,小心翼翼道,“殿下?”
薛蕴容看着几米外瞬间僵立在门边的郑钰:“带他下去。”
扣住侍从的侍卫当即扭头边走,毫不拖泥带水,还顺手将后院的门合上了。
飞窜出屋的灰鸽在院中飞了几圈,最终又落回薛蕴容的肩头。
她向前走了几步,堪堪停在廊下,影子刚好投在郑钰眼前。望着面前指甲已深陷进手心的人,她缓缓蹲下身子:“兄长。”
郑钰自听见侍从的叫喊后便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住,连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他不知道薛蕴容何时来此,更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又猜出多少。是以,一直未曾抬头。
直到此刻,听见熟悉的语调与温和的语气,郑钰松了口气,勉强勾起笑容缓缓抬头:“阿容……”
谁料对上的却是薛蕴容冰冷的眸子。
只一眼,他像是被冻住了,喉头发紧,想开口却像被掐住了嗓子,冷汗也倏地浸透里衣。只是下意识曲起手指,勾住了她的衣摆,还想再为自己辩解一番:“这灰鸽倒是少见,是你养的吗,当真养得极好。”
知晓自己眼下的姿态不大像话,他按了按自己的右腿挺直了腰背,露出温和的笑容:“我方才是不小心跌落的,没有大碍。你怎么这时突然来了,也不叫人通传,我还没备上你爱吃的茶。”
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异常,却忽然瞥见薛蕴容手边的纸条,而上面隐隐透出自己的字迹。
望着他变幻的脸色,薛蕴容索性将纸条展开正对他,倏而笑了:“是,我替兄长养了好一阵的鸟,兄长怎么也不去寻呢?”
说完,她拉住自己被郑钰勾住的衣角轻轻一扯,再也不管郑钰作何神情,转身向阶下走去。
带来的侍卫上前扶起已然呆滞的郑钰,将他架入屋内。
“燕起,从今日起,你就带人留在侯府,死死看住他。府上供应一律如常,他要什么便给什么,别苛待了,但不准他向外通信。”
燕起愣了愣,旋即低头抱拳。
“阿容,你听我解释,不是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身后的屋内传来郑钰嘶哑的呼号声,薛蕴容置若罔闻,只是顿了顿,便继续吩咐:“他的腿应当也到了下地恢复的时候,朔风不在,往后应当也不会再来了,你替他担着吧。”
想了想,也无甚遗漏之处。她偏头看了眼这座她熟悉的府邸、曾经与永嘉时常玩闹的侯府,只觉得陌生无比。
“殿下!”燕起仍有些发懵,见她向外走去,急忙问道,“小侯爷这……时限如何?”
若是短了,那还好说。可若是唱了,岂不是与圈禁无疑?
薛蕴容步子一顿,掩在袖中的指尖紧紧攥着,却迟迟难吐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