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
自入林起,越承昀的便时刻保持警惕,对于打猎一事不甚上心,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薛淮敏身上。
他猛地回头,却发现射箭的是郑钰。
郑钰策马缓缓从林中走出,手上提着的长弓仍未收起,或是根本没打算收起。
郑钰冷冷地看着他,一字未说,丝毫没有歉疚之意,甚至在他与自己对视时微微扬起左手的长弓。
他是故意的。
薛淮敏闭目小憩间忽然听见身后的马蹄声,睁开眼便看见郑钰出现在身侧。只是他两颊紧绷着,似乎在紧咬牙关。
“钰哥哥?”薛淮敏疑惑。
郑钰脸部放松下来,朝着太子露出笑意,劝道:“阿敏既然倦了,不如早些回程吧。”
分明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薛淮敏却莫名有些怕他。不知从何时起,他与这个亲近的兄长交流时已下意识需要斟酌着开口了,总觉得他像覆了一层面具。正要回应时,薛淮敏忽然从地上被人提起。
明明觉得郑钰不会对太子如何,越承昀几乎还是健步回到了树下,一把将薛淮敏抱起,将他与郑钰隔开。
越承昀目光不客气地射向郑钰,无声对峙中,郑钰嗤笑一声,眯起眼看向他身后。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们,时辰不早了,一道回去吧。”骤然间,郑钰像换了个人似的,语气极尽温和,方才的尖锐尽数收敛。
马蹄声渐近,薛蕴容涉水而来,见到的便是越承昀背对溪流揽着阿弟的样子。心头微惑时被郑钰唤住,她便分身瞧了瞧他马背后挂着的袋子。
竟大半都是空的?
她的视线毫不遮掩,郑钰故作释然:“运气不好。”
此话一出,越承昀的目光一冷。
怕不是心思全然不在此事中。
“怎么抱着阿敏?”临近的声音将他从不快的情绪中拽出。
薛蕴容凑近细瞧,薛淮敏正滴溜着眼睛看着她,精神抖擞的模样浑然不见异状。
“方才阿敏倦了,眼下好多了。”他亦没多作解释,不着痕迹地拧了眉,“我们早些回营。”
他俯身便将薛淮敏放下,牵过一旁饮完水的马匹时抬起眸子,却发现郑钰似乎罕见的流露出踟蹰之色。
……
太阳勉强挂了个角,天边只剩一丝余晖,待他们赶到林子边际,却不见永嘉与崔蘅音。
薛蕴容带着疑惑下马,一旁涌上前牵住缰绳的侍从便解释道:“永嘉郡主不慎崴了脚,早就与崔小姐回营了。郡主命奴在此候着,第一时间告知殿下。”
话音刚落,见太子骑着虹羽晃悠悠地到了跟前,早早在此等候的衔青也上前握住马缰,其他侍从则去取虹羽身后挂着的袋子。
微风拂面,夕阳照在身上,叫人心间也暖融融的。薛淮敏一边笑说自己今日猎得几只野兔,一边松了一只手正欲下马。
可瞬间异象陡生。
虹羽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长嘶一声扬起半个马身,前蹄在空中乱晃。力道之大,竟将一边控着马缰的衔青甩在一边。
下一秒,虹羽便像疯了似的直向前冲。而唯有左手抓住马缰的薛淮敏重心不稳,几乎半挂在马背上,几乎要被甩下来。挣扎间他终于竭尽全力抱住了马脖子,整个人贴在虹羽背上。
“阿敏!”薛蕴容目眦欲裂,急急从牵马的侍从手中拽过缰绳。
众人皆没料到会有此事发生,几乎都下了马。
除了郑钰。
电火石光间,他率先冲了出去。
越承昀亦反应过来,上马甩鞭一气呵成,黑色骏马如离弦箭一般直追虹羽。
风在耳边呼啸,越承昀很快便越过郑钰,几乎快追上虹羽。他索性伸手去够,半边身子皆已探出马背,可始终离虹羽差一截。
情急之下,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射中了虹羽的后腿。郑钰收弓纵马,在所有人前面接住了摇摇欲坠气力不济的薛淮敏。
巨大的冲力使他翻滚了几圈,还未来得及喘息,因吃痛而挣扎的虹羽便踩在了他的腿上。
郑钰闷哼一声,将太子推了出去。
匆匆下马的薛蕴容面色惶惶,一把搂过惊魂未定的太子。
越承昀则按住郑钰,皱眉查看郑钰的伤势,看见那以古怪姿势曲起的腿骨时暗道一声不好:“腿断了。”
郑钰强忍痛意,目光却看向薛蕴容,温声道:“阿敏无事便好。”
他右手深深抠进泥土中,似乎因为疼痛而颤抖。
话音刚落,他闷咳几声,几缕血丝从唇边溢出,随机昏了过去。
一时间,猎场乱作一团。
女使端着清水进端着红水出,掀帘的瞬间将里面医官的争执不休卷了出来。
越承昀站在帐篷外,脑海中却反复闪现刚刚的画面。
究竟是他紧绷过甚的错觉还是如何,为何郑钰摔落的瞬间嘴角竟向上勾起?
第42章第42章他需要愧疚与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