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鸷下马,迎着一双双哭红的眼睛走进去。
屋内静得骇人。
两个女孩的尸体蜷缩在门板上,衣不蔽体,身上满是伤痕与污浊。
最触目惊心的是胸口殷红到发黑的血渍,还有被拔掉指甲的双手。
雷鸷扑通一声跪下,伸出手去握上姐妹俩蜷曲冰冷的手,泪水夺眶而出,胸腔被恨意激荡得几乎要爆裂。
但她知道,有人比自己的恨意浓烈千万倍。
“陈阿娘……”雷鸷望向陈夫人。
她跪坐在女儿们的尸身前,如泥塑木雕。
平日里总是整洁端庄的陈夫人,如今却头发散乱,连鞋都丢了一只,赤脚上满是伤痕。
可以想见她为了寻回女儿是何等的慌乱无助。
“陈阿娘……”雷鸷又唤了一声,尾音颤抖。
“嘘……”陈夫人猛地抬头看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明玉和明珠睡着了,别吵着她们。”
说完她俯下身去,紧紧将两个女儿护在怀里,像母鸡护着小鸡。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只有疯子才有那样的眼神。
雷鸷知道,陈夫人已经疯癫了。
这两个女儿是陈夫人和丈夫的心头肉,当真是如珠如玉一样疼爱,教养得知书识礼,温雅娴静。
军营里的人提到陈家这对姐妹花,谁不夸个好?
雷鸷心口疼得不敢喘气,她本不擅安慰人,更何况此情此景?
“少将军!该让敖鹏偿命!”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高声嚎叫,声音嘶哑如野狼。
“偿命!偿命!”随即有更多人响应。
没有人不恨敖鹏,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雷鸷在呼声中站起身,她想杀了敖鹏!将他身上戳出上百个透明窟窿!
“住口!”洪钟般的断喝响起,须发斑白的薛副将走了进来,高大的身躯拦在雷鸷面前,“少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将军不在城中,敖鹏又是监
;军,有三千黑甲军护卫。你去寻他,万一被他的人所伤,我们如何向将军交代?反将过来,你若伤了他,必然会被反咬一口。到时候不但不能给陈家姐妹报仇,连将军也要受连累。朝中忌惮雷家军的大有人在,正愁找不到借口。不可不慎啊!”
薛副将的一席话如同冰水一般浇在众人头上,滔天的恨意当然不会削减半分,理智上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敖鹏是监军,可以直接向朝廷奏报,他随意捏造个罪名,就够雷家军受的了。
就好比如今城中缺粮缺水,敖鹏却向朝廷奏报说这里军粮充足,饮水也不成问题。
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惩罚雷家军不肯听他的调度。
而他自己享用着专人从京城运来的琼浆美味,食物多得发臭扔掉喂狗,也不肯分一点给守城的将士。
他敢如此作威作福,是料定了这里没有人敢把他怎么样。
就像当初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当着全军的面说了这么一句话:“如果我有什么闪失,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这话恨得人能把牙咬碎,可偏偏比真金还真。
凤亚丘作为太后的亲弟弟,贵为摄政大将军,他的亲外孙被送到这里来,莫说是丢了性命,便是擦破一层油皮,雷家军都要被扣一年军饷。
这就是一尊惹不起也躲不起的瘟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