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行的几项变革一个比一个阻力大,这些人在逼她发火,逼她自乱阵脚,好给她安一个心浮气躁难堪大用的罪名把她逼到二线去。
但他们多少低估了她的耐性和定力,明氏早晚是她的,她又急什么。
拉扯最白热化的时候,她带队去欧洲出差了,环欧半个多月,啃了两个难啃的项目,那群人才消停点,以为她会趁热打铁,于是竖起十倍的防备,如临大敌又摩拳擦掌。
但她一反常态突然休了一个月假,陪奶奶隐居了一个多月,期间都以为她没耐心不想掺和公司事的时候,她在收集每个人的资料,顺便构思此前根本没提过的优化以及简化管理结构的事,然后在回公司的时候,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花了一个多月来推行,大刀阔斧地砍掉了许多冗余的部门,精简了管理流程。
她折腾这么久,其实都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破窗效应,先折腾几件可能伤筋动骨的事,那他们就能接受不那么伤筋动骨的变动了。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掀房顶,她想拆窗户就不那么难了。
不过反抗声依旧激烈,但每个人的反应她都料想到了,每种应对方法她也都提前准备了,该赏还是该罚,该逼还是该安抚,她从小跟着明鸿非没少学,甚至比明鸿非更要缜密一点。
明鸿非年纪大了,顾虑也多,这几年心肠软了不少,但明初没那副好心肠,也不喜欢讲交情,做起事来更不留情面一点。
那些人怕她,所以抗拒她,试图打压她,但压不过去,便会敬着她,甚至仰头看。
商场厮杀起来,多少带点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意味。
等她把一切理清楚,实权都揽在自己手里之后已经到了年末,等她分出精力想要来管许嘉遇的时候,发现她最操心的许氏股权问题他却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每天琢磨她会不会突然悔婚。
也是欠抽。
“你就当给你的聘礼吧。”明初思索很久,到底没舍得给他一巴掌,只是抓住了他的手,“你自己整天说他嘴硬心软,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其实挺喜欢你,要你滚蛋哪需要这么麻烦,他随随便便能使出来百八十个不让你看出来的损招,还用暗示。给你就是给你,你喊他一声爸,他给你什么你都受着,下次开开心心收了说‘谢谢爸爸’就行了,懂了吗?”
许嘉遇猜到了,但似乎非要听到谁来肯定一句这是真的才能安心。
“为什么?”他轻声呢喃。
为什么会突然送礼物,为什么他会突然对我这么好。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给就给了。一家人不用分那么清。”明初抬头,看他眼睛,“其实你是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爱你。就算爱你也是有条件的,有要求的。”
“许嘉遇,不是的,一家人就是会互相关心的,不需要回报,也不用证明自己值得被爱。毕竟你这么笨这么傻,我还是拿你没招,你就应该知道,喜欢是没道理的,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爱你。”
一家人……许嘉遇默默咀嚼这三个字,深深看着她。
明初眯了眯眼睛,突然拽着他出门:“我看你要被婚礼搞成傻子了,走,带你出去散散心。”
经过玄关,随手抓了把车钥匙,“我让你盯婚礼是想让你有点事干,没让你把自己累成傻子,你倒好,那么多人不用,就非自己盯着。”
“去哪儿?”许嘉遇被她拽上车,她很少开车,这次却没叫司机,径直坐上了驾驶座。
她开了一辆跑车,红色法拉利缓慢驶离别墅。
车窗外是傍晚时分,烧红的晚霞带着冷调的灰,光线在慢慢减淡,很快就要入夜了。
“约会。”明初对这个词儿比较陌生,俩人都有点工作狂属性,坐在会议室谈判桌上游刃有余,但对玩乐却没多大兴趣。
两个人最多窝在影音室里看看电影,明初自己待着还能看点高雅的,跟他一起看只想调戏他,没正经完整地看完过一部片子。
有时候也不怪他没有安全感,他的爱太浓烈,但太浓烈的爱往往就更怕遇冷。
他会是那种追求极致的占有而变得病态焦虑的人,本质是因为害怕失去,需要反反复复一遍一遍确认她不会走。
其实如果他开口,只要无伤大雅,她会满足他很多要求。
可惜他是个哑巴,一边想要抓紧她,一边又怕抓疼她。
今天看他这样子,明初莫名有点愧疚,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是晾了他这么久,他执着于抠婚礼细节,也是想要仅仅抓住两个人那点牵绊,好确认她还是他的。
这会儿明初就想带他远离这一切,车子开出去的时候,她其实根本没想好去哪里。
像一场毫无目的的出逃。
只是单纯地想要带他走,去一个可以两个人待着的地方,远离一切熟悉的事务,脱离安全的环境,去一个只能依靠彼此的地方,但又不能太安静,最好热闹一点,可以触摸到一点烟火气。
明初最后带他去了酒吧,酒吧街早就变了模样,大多数酒吧都倒闭了,只惊鸿一如既往地开着,装潢比以前不知道高档了多少倍,定位也比以前高级了很多,来这里打卡成了一种风尚,生意意外很好。
赵吉出来迎,高高兴兴地喊老板和老板公,明初被这怪异的称呼逗笑,挥了挥手说:“不用管,我俩来玩一会儿。”
没去包厢,找了个宽敞的卡座坐着,服务生端上来两杯特调,夜幕初降,还没上什么人,又热闹又不热闹的。
明初指了指一旁:“台球厅保留了。”
许嘉遇以前常待的地方。
他“嗯”了声:“跟以前不一样了。”
没以前那么破旧,灯光也不那么廉价粗糙了,看起来布局变化不大,但莫名给人一种哪里都不一样的感觉。
“你喜欢以前那样?”明初问他。
许嘉遇摇头:“没,就是觉得……那种环境让人觉得舒服。”他笑了下,“那时候觉得我可能骨子里就不是个体面的人,当不了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