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意接了收进脚边盒子里,把保温杯拿出来给她,里面泡着枸杞大枣:“老师,您喝一口暖暖。”
白秋云接过来,笑道:“你呀,来给我当助理是假,想伺候别人才是真的吧?”
“老师。”赵意有些羞窘,“我这不是往前辈面前刷个脸熟嘛。”
“跟老师就别装了,十九岁青春正盛,看到个漂亮人儿,那少年情丝就跟雨后的春笋一样,拼了命的长,遮也遮不住。”白秋云说完,拧开杯子喝了一口水,“不过,你得听劝,别往夏清和跟前凑。”
赵意有些拘谨地问道:“因为谢老师?”
“哦,谢忱啊。”白秋云说,“刚才看到那些,你也别当真,韩陵拍戏就是这么个方式,喜欢深挖,也喜欢取巧儿,让演员真情实感的入戏,至于拍完能不能出戏,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也因为如此,他选人不拘泥于成熟演员,只要符合他心目中的角色,什么人都敢用,这对于你们新人、想转型的偶像明星,甚至是过气演员,都是好机会。”
“嗯,谢谢老师帮我引荐。”赵意说。
“不用谢我,谢你自己,你如果不符合,韩陵也不会卖我面子。”白秋云继续说,“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你在戏里跟夏清和是情敌是对手。”
“你现在演技还不够成熟,往前凑多了,演戏时候,眼神难免就露了情绪,他是这部戏的核心,韩陵不会动他,但脾气上来踢走你,是分分钟的事儿。”
“到时候,我也保不了你。”
“人生这么长,你们还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要执着于眼前的一时一节,事业为重。”
“嗯,我知道了。”赵意情绪有些低落,“谢谢老师教我。”
“至于谢忱,你倒是应该多往他跟前凑凑,不管是从戏本身出发,还是学习演技和培养人脉上,他都更有价值。”
“你也不要多想他跟夏清和的事儿,就韩陵的习惯,他们基本就是为了入戏调动情绪,在培养感情,再说了,这个圈子里剧组夫妻也是常见的事儿,别看在剧组的时候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一杀青立刻欢欢喜喜一拍两散。”
“别。”此时被说的谢忱跟在夏清和脚后挤进房间,正想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呢,只是被对方无情的拒绝了。
夏清和心情有些低落,不想腻歪,他今天直接走的,连妆都没卸,之前还哭过,现在想起来,眼妆肯定花了,更是不想让谢忱继续看他花里胡哨脏兮兮的一张脸,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回。
“我帮你把羽绒服脱了。”谢忱抱他的手,直接解开防风扣,捏住拉链帮他脱了羽绒服,挂到门后的衣架上。
“你回去吧。”夏清和继续往里走,声音淡淡的,“我今天累了,想早点睡。”
“累了就先去沙发上躺着,我给你卸妆。”他的赶客,谢忱仿佛没听见,自说自话地往卫生间走,收拾了一筐卸妆用品出来,夏清和还站在那里没动。
“去沙发上躺着。”谢忱拉着他往沙发走。
夏清和把头扭到一边,说:“我自己卸。”
“我东西都拿出来了,快去躺好。”谢忱加大了力道,“别拧着脑袋了,不丑,宝贝就算变成熊猫眼,也是全世界最帅的熊猫。”
“你才熊猫。”夏清和轻轻哼了一声,倒在沙发上,视线凝在谢忱脸上,看了一会儿,突然幽幽地说,“玉芙卿真可怜,你说上百年前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吗?”
“有,也没有。”谢忱拿着浸完化妆水的化妆棉,“把眼睛闭上,敷一下。”
“说人话。”夏清和嘴里哼哼,眼睛还是听话的闭上。
谢忱把化妆棉轻柔地敷在他的眼上:“听韩陵说过,这戏没有原型,没有玉芙卿的原型,但是玉芙卿又是旧社会很多人的缩影,是底层乾旦,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是挣扎求生的普通人,也是想要追求新知识的年轻人。……多重命运的裹挟,成了玉芙卿这个人。”
“那叶澜生呢?”夏清和又问,脸上已经被涂了卸妆油。
谢忱双手沾了水在他脸上轻轻打着圈,帮助乳化:“叶澜生,就是属于玉芙卿的叶澜生啊。”
夏清和没再出声,谢忱问他:“你搭理赵意干嘛,一看那小子就没安好心。”
“就一小孩儿,你干嘛?”夏清和说。
“十九岁不小了。”谢忱哼道,“都会撅着尾巴献殷勤了。”
夏清和脸上的妆已经卸完,睁开眼睛看着谢忱,笑道:“比你小六岁呢,多鲜嫩的年纪。”
“是鲜嫩,细胳膊细腿,跟颗没发育完全的豆芽菜似的。”谢忱冷哼道。
“他哪里招惹你了。”夏清和脸色又淡了下去,“在戏里还是你的小宝贝呢。”
“别胡说,我的宝贝只有你一个,戏里戏外都一样。”谢忱捏捏他的脸,然后收拾了卸妆工具送回卫生间,顺便自己把采访时上的妆也卸了。
“呵,修炼多久了,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夏清和躺在沙发上没有动,继续想玉芙卿,想叶澜生,想母亲张氏。
被骂,被羞辱,被打,玉芙卿从小到大只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是因为张氏根本不是他的母亲,甚至对他带着恨意。
母亲骂他是贱种,别人说戏子的儿子生来就该唱戏,他从一出生就被按在了这条路上,挣不脱,跑不掉,所有痴心,皆是妄想。
痴心,妄想啊……
茶几上放着明后天的剧本,夏清和捏了捏鼻梁,伸手抽过来。
玉芙卿看上去好似被张氏骂醒了,其实不过是又一次向命运低下了头。
二十多年里,他习惯了这样向命运低头,因为次数太多了,心里的痛反而因为麻木而淡了许多。
其实,他很怕不再痛了,不痛就是彻底麻木,彻底麻木之后就是行尸走肉。
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在这世上活着,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玉芙卿身体打了个冷颤,眼神清明了几分。
正在给他贴包头的跟包停了手,说:“玉老板,可要去解手?”
“不用。”玉芙卿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看着,“你继续。”
跟包重新拿起假发片,继续上妆。
这时候一个眼熟的小子掀开布帘子,跳进来,玉芙卿见了,问他:“消息送到了?”
“送到了,我亲口跟叶先生说的,一个字都不差。”小子笑嘻嘻道,“叶先生就是大方,每次都赏我钞票,以后有这事儿,您都支我一人儿,我准都给您办的妥妥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