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提议过,让罗家把冯争鸣收来当儿子,罗父也没有同意,他直言可以对侄儿好,但不能超过自家妻女。
罗父对妻子和女儿的爱,曾经让冯争鸣羡慕不已。
然而这世道,好人未必有好报。
罗瑞鹤初中毕业,去读了专科护理,识得了一名袍哥,二人互许终身。
罗父罗母只求女儿平安幸福,对这袍哥没有什么要求,只想他金盆洗手,能开个铺子做个生意,安安稳稳地养家糊口。
哪知,这袍哥经手过堂口里的一些私密生意,堂口那边不愿放人,甚至希望罗家也能一并全部加入堂口。
这年头,巴蜀地区的袍哥堂口已然泛滥化,全川一半以上的男人都在嗨袍哥,各地区袍哥势力如同之前的军阀防区一般,划分得清清楚楚。
罗家并不在成都老城内,不属于女婿所在那个堂口的管辖。
纵然罗家人不愿意加对方的堂口,可这事却被本地堂口知道了,两个堂口因此生了矛盾。
罗瑞鹤同那袍哥成婚后,那袍哥最终鼓起勇气,硬是退出了,哪个堂口都不加。
原本以为事情到此便结束了……
结果,有一天,罗父罗母与女婿一同在新开的草药铺子整理药材时,一群在街上打群架的袍哥,冲入店内打砸,将罗家这三人都活活打死了。
“……这么明显的杀人灭口,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警察局却只定了个卷入殴斗,不慎身亡……”
“最后,还一个凶手都找不到……”罗瑞鹤一边讲,手指头抓着桌角,用力到指尖泛出青白。
周立行沉默良久,问冯争鸣,“既是你的表姐,你们光耀堂怎么不管?”
冯争鸣僵着脸,不回答。
罗瑞鹤叹口气,半是嘲讽半是伤心,“亡夫曾在的光辉堂,同光耀堂关系甚密。表弟只提了这事,便被大爷责了十鞭子,呵斥不准再管。”
周立行瞥眼去看冯争鸣的后背,心想看不出来挨了打啊。
冯争鸣见周立行那眼神,心中怒火更甚,再次拍桌,“一句话,你到底管不管!”
周立行一言难尽,难得起了逗弄之心,“争鸣,你若是求我办事,能不能说几句好话?”
“你!”冯争鸣又站了起来,开始撸袖子。
罗瑞鹤深知表弟这炮仗一般的脾气,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把小八爷给得罪死,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小八爷帮忙!我愿奉上所有家财,你要是看得上我,我这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只求能报父母和丈夫的仇!”
周立行吓得连人带椅子一起翻倒,石娃子赶紧地上前搀扶。
“八哥,没事吧……”
石娃子将周立行扶起来,又去扶罗瑞鹤,并且嘀咕道,“这是血酬啊,八哥肯定不能自己接啊……这得堂口同意才行……”
冯争鸣闻言指着石娃子骂道,“废话,谁不知道该去找堂口!可方大爷能接吗?”
“我怎么就不能接了?”
冯争鸣呆滞,转身看向屋外,方结义正倚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玩着手里的核桃。
周立行没想到,半夜三更的,方结义竟然不敲门就翻墙进来,还守在门口听墙角,一点都不像是堂口舵把子能干出来的事。
方结义施施然走进堂屋,自己找主位坐下,招手让石娃子倒水来喝。
“冯争鸣,你们光耀堂,不行。”方结义放下手里的核桃。
争强好胜的冯争鸣,此刻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曾经崇拜过自己的父亲冯显贵,觉得他弟兄成群,威风八面。然而这些年真的跟着冯显贵了,却渐渐发现他只是个自私自利,欺软怕硬的人。
冯争鸣看不上这样的人,可他现在还小,实力不足,只能依靠他,才能勉强过上像样的生活,不被辱骂欺辱,甚至可以欺压他人。
“罗瑞鹤,你想出血酬?”方结义不再关注冯争鸣,而是神色威严地看向了罗瑞鹤。
罗瑞鹤还跪在地上,闻言抬头,倔强的脸上写满狠绝。
“对!”
“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血酬吗?”方结义问道。
“争鸣讲过了。”罗瑞鹤轻轻笑起来,“所有的钱财,和自己的性命,一起交给堂口,可以换仇人的身家性命。”
方结义点点头,“我可以为你开堂,请关圣决定,是否接你的血酬。”
“若是抽签中了,你就得堂前自杀。我们会为你下葬到家人身边。”
“你家所有房产地契,金银财物,都归堂口。”
“我们会为你找到凶手,拉到你们一家四口的坟前,三刀六洞,放干他们的血。”
罗瑞鹤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点着头,“好。谢谢大爷。”
周立行在一旁听得心惊,他正要开口,方结义抬起手,制止周立行。
方结义摸出一把匕首,弯腰递给罗瑞鹤。
“我不会轻易开堂,要是你在堂前退缩了,伤的可是我方结义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