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杨淳长舒了一口气,像卸了重担,往椅背上一靠,慢慢喝着水。很长时间里,没人发出声音,往事的余音还在病房中回荡,直到张起灵向她说:
“你变了。”
杨淳稍稍一顿,自嘲一样苦笑。忽然她站起来,一下子抱住了张起灵,脸埋在他肩头,看不见神情,只见她的手紧紧攥住了张起灵的衣服。
“很失望?”她问。呼吸间有些发颤。
他停顿许久,似乎是亲密的动作给他的感觉已太陌生。最终他有些不自然地伸出手,轻搂住了她的后背。
“你回来了。够了。”他说。
杨淳放开他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嘴角带着微笑。那笑容终于不是伪装与疯狂,是因为见了久未谋面的亲人。
一旁的胖子响亮地一吸鼻涕,气氛一下子破坏。
“真没想到,你们仨还有这么一段儿。既然都是为了咱小哥好,之前的破事儿翻篇儿了,胖爷我给阿淳赔个不是。”
他擦了擦眼角,说:“人也齐了回忆也回够了,先打个商量吧。下一步,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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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前往广西的火车上,十万大山在窗户外一晃而过,浓抹了苍绿色,掺上夕阳金红的一层光,恍恍惚惚向前。
杨淳靠着吸烟区的隔板,不紧不慢抽着烟,转头看窗外。
真是山水甲天下,风景还是没话说的。
在这趟火车上,她已不再刻意混入人群不引注意。分明不化妆,衣服简单,可那样的脸庞,神情,总会勾住吸烟室里的所有目光。
她总抽白沙。烟雾一吐出,白茫茫蒙住脸,眼神变得不真切。
发觉这种问题后,黑瞎子总跟着她在吸烟室站着,靠得很近,故意亲密地说话。果然再没人壮着胆子来搭讪,她得以安安静静抽根烟。可她的瘾大得过分了。一盒烟撑不了多久又成空壳,黑瞎子看着她丢掉一包又拆下一包,总叹气。
终于在下车前两小时,她咬着身上最后那根烟,刚点着,没吸上一口就被黑瞎子突然抢去,叼在自己嘴里,和她说:
“回去把剩的烟放我那儿,以后一天最多给你半包。再这么下去,肺都给你自己熏黑了。”
她也没反抗,说:“熏黑就熏黑吧。早作早死,求之不得。”
黑瞎子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伸手揽住她肩膀,说:“但我心疼,不行吗?这种话别再让我听见了。”
“都干这行了,忌讳这些做什么。”
黑瞎子语调上扬,“嗯”了一声。
“好好,不说。”杨淳答应着。
“这才乖。到地方给你买糖葫芦。”
她站在那儿看着黑瞎子吞云吐雾,只能深吸口气,闻闻飘过来的烟,不过瘾地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