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死在异国,家里除了笔抚恤金就不会再有持续收入做补贴,明年冬天将是个艰难的季节。
二百眯着眼睛把这个沉默寡言的讨债人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注意到这人的制服袖子都磨毛了边。
单身汉,缺钱。
至冬人的午餐简单粗暴,土豆洋葱炖肉,无油无糖的干硬面包撕碎了丢进肉汤泡软,唏哩呼噜吃下去就算一餐。二百奋力拼搏,最终惜败,只吃了小半碗就打着嗝靠在椅子上揉肚子。
那碗比她脸都大!
“别倒,我端回房间等晚上回来热热继续吃。”
有肉有泡软的面包,只是因为没吃完就倒掉也太浪费了,不久之前她还躺在勘定奉行府的柴房里等厨娘投喂别人的剩饭剩菜呢!
低头盯着空碗的伊凡闻言一跃而起,抄起两只碗直奔厨房,没一会儿就端出来两碗满满当当的汤外加两只干面包。
“收起来。”
他把二百的碗送去三楼给她自己端进房间,转身拿着另一份储备粮回二层。
二百:“……”
至冬搭档的脑回路,似乎不太好理解。
收好剩饭,二百美滋滋的站在门口镜子前欣赏新衣。过于华丽的打褂已经叠好收起来了,随时可以送去信得过的当铺卖掉提现。现在她穿着男式振袖和绔裤,只差腰间再挂把刀。这衣裳昨天晚上才送到她手里,针线娘故意用粉色绸缎做了件男装样式的振袖出来,摆明了嘲讽她一有空就削尖脑袋往外跑着抛头露面不安于室。不过二百一点也不在意,甚至有几分小惊喜。
干得好,都不用她专门交代!
极度束缚身体还没有裤子的女式和服让她超级缺乏安全感,只要能选,她绝不会为了所谓的“好看”就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跟着母亲流离失所时她亲眼见过不少年轻女孩本能自卫或是逃跑,却因为衣着的缘故被粗壮的男人抓着发髻拖入小巷,再传出来的便是哭喊与惨叫。
回到使馆一层,伊凡已经靠在大门口等着了。讨债人全都穿得一个样,黑红色有毛领子的帽兜长袍,脸藏在帽兜里根本看不清。
“劳你久等,我要在哪儿登记?”她甩着新衣服的袖子哒哒哒走到讨债人身边,仰起头努力向上看着他大概是脸的地方说话。伊凡抬手指了一个人,对方立刻把登记表夹在木板上递过来:“写在这儿,时间地点见什么人,几点出去几点回来。要是回来得比预定时间晚还要简单写写因为什么耽误了。”
翻过去的那一页上留下了不少划痕,二百没有细看,她提笔先写了自己的名字,又在拜访目标上写了商会长的名字。
就是那什么……你们愚人众的“拜访”,它正经不正经呐?
“您得把伊凡的名字也填上,不然回头他就要倒霉喽!”
临时充当文员的愚人众好心提醒了一句,二百马上在自己名字后面添上伊凡,最后简单在拜访事由下写了“生意”二字。
她就是去找久利须做生意的嘛,这事儿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额……二百姑娘,这是……?”
久利须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个胆大包天敢独自上门找自己做走私生意的稻妻姑娘居然还有领着个愚人众登门“拜访”的时候。
愚人众的债务处理人,俗称讨债人,谁不知道被他们找上的后果?
二百整个身子转过去看看伊凡,又转回来笑眯眯的安抚商会长:“那什么,柊家主给我安排了一份新工作,所以这位小哥是我的临时搭档,您不妨把他想象成我的私人保镖,安心啦!”
至冬的愚人众固然可怕,但是和他们扯上关系稻妻的税务官也会相对收敛些,这分明是件好事儿。
私人保镖·伊凡:“……”
╯╰
久利须:“……行吧!”
她又看了眼伊凡,后者很有眼力见的起身走到不引人注意的偏远角落坐下,看上去就好像隐没入阴影中一样。
午前就已将这位“二小姐”的情报如实递交给女士大人的副官,然而副官先生并没有要求他监视稻妻姑娘的一言一行……也就是说她危险性不大,这是可以做也可以不做的工作内容。
那做它干什么?又不加薪又不给假期!
亲眼见到讨债人很听话的离开听力范围,久利须放松了许多。他看着二百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听说勘定奉行收养了一个女儿,转手又把女儿送进至冬的使领馆……”
那个倒霉孩子该不会刚好就是她吧!柊慎介这是逮着一只羊就丧心病狂的猛薅啊!
“没错,就是我!”
二百抬头挺胸:“和你们做生意还是和至冬人做生意,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在商言商嘛,你有烦恼我来解决,我解决烦恼你付我摩拉,生意就是生意,我以为您这样成功的大商人不会受外面那些闲话影响呢。”
她小小的恭维了久利须一句,枫丹人苦笑:“那您可太高看我喽!”
“嘿嘿。”小姑娘眯着眼睛笑嘻嘻,“那批滞销香料我已经尽数解决掉了,乌有亭的冈崎老板一季度结一次账,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这里刚好有专业对口的搭档哦!”
伊凡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抬起眼睛,久利须赶紧说话:“放心放心,哪能不放心!”
说来也是搞笑,稻妻本土的金融业务扒起皮来可比至冬人要凶狠多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至冬人只会在你还不起债时“拜访”,北国银行的利率始终保持在一个不算离谱的范围内。只要收到“债”,其他东西他们不拿也不碰。相比之下稻妻人那是恨不得懒驴打滚的记利,一天三顿不管白天晚上守着欠债的,一旦发现对方有还不上的可能便立刻冲上前去有什么抢什么。房契、地契、所有的收入甚至包括对方的妻子儿女,只要能卖掉换钱的统统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