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二哥哥如今病重,就躺在榻上嘟囔着要姐姐的那块玉,我见着老太太和太太在旁干着急,又听王太医说若将玉拿给二哥哥想来就能大好,一时心急就不管不顾来了潇湘馆,竟搅扰姐姐休息,是我的错。”
探春亦是第一时间起身想为林黛玉做些事,哪怕只是拍拍背也好,此时的她完全没了方才答应贾母时的信誓旦旦,已经不敢想林姐姐会拿出玉的事,只想缓解胸腔中良心被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不知如何是好。
“不,你们都没错,是,咳咳是我错了,你们是你们,何曾能比我?我不过是从南边无父无母投奔来的,何曾比你们?”
林黛玉在陆姑娘轻拍脊背的动作里缓了过来,却没有选择继续躺着而是强撑着病体起身斜倚在榻上,看向满脸慌张的探春,不是得胜的欣喜,而是物伤其类,嘴唇向下勾起一抹苦笑:“也不用忙,我这身子明儿个就能过去了,到时候任凭你们拿什么、要什么,只管拿便是了,何苦现在还要受我的气?来逼我?”
说着,黛玉又止不住的咳起来,这次比先前咳得更厉害了,几乎是脱了力,身子绵软,脚步虚浮。
若不是半跪在旁的陆姑娘眼疾手快将她大半身子揽在怀里,黛玉怕会支撑不住就要从榻旁瘫软在一旁的案几上。
探春见黛玉竟如此恼她,甚至不惜强撑着病体起身,两相为难下,心中酸楚,此时也是背过身飞快地拭泪。
黛玉面色惨白倚在陆姑娘的怀里,一手却依旧想支着她的手胳膊想起身,还好被陆姑娘眼疾手快按在怀里。
陆姑娘的怀抱有力而温暖,黛玉能清晰听到陆姑娘如鼓点般的心跳声,以及盈满鼻尖的淡淡的香气。
那香气不似寻常浓郁刺鼻的熏香,许是衣衫洗净后残留的皂角香气,那是被温暖阳光晒后的琼花香。
她不会闻错,
这是扬州特有的花。
晚春的时候,花开如雪,花雪压低枝条,蔚然壮观。
是幼时,父亲牵着她去蕃釐观为病着母亲求药时所见之景。
闻着这香气,仿佛间竟又回到那个地方了。
她来京城数年,没有什么时候能比此刻更思念故土。
只是即便能回到故土,也没了能牵她去看花的爹爹。
她再也忍不住,晶莹的泪珠自眼角缓缓滑落。
许是察觉到怀中的小姑娘无声在垂泪,陆姑娘将她护得更好。
陆姑娘动作很轻柔,不慌不忙,十分成熟稳重,只要忽视她通红的耳尖和不知往何处安放的小爪子。
“林姐姐,你身子不好,千万别动怒,这次是我的错,还请姐姐好生将养身子,我改日再来看你…”贾探春除了被黛玉一番话说得抬不起头,也真怕她被气出个好歹,忙便想先告辞。
“慢着。”
谁知,她方说完便又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是陆姑娘,是她开了口。
想到自己还没给林姐姐道歉,许是陆姑娘要她道歉,贾探春面色就苍白了几分,又因林姐姐的脸埋在陆姑娘的怀里看不清神色,揪着帕子就要开口道歉。
“你别忙,我便罢了,不过一届孤女,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但你们又可知唇亡齿寒的道理?”林黛玉的声音因埋在陆姑娘的怀里显得有些闷闷的,带着化不开的愁绪。